坡下喊了几声，泽拉的女儿，三岁的索朗旺姆出来解栏。

　　电视机裏正播放一部古装剧，小旺姆与妈妈泽拉同坐在电视机的对面。一堆生铁炉具，置於屋子中央。电视机对面的窗下，小旺姆伏在妈妈跟前的一张案子上画画，一所房子，房前有花，房顶上长着直直的一排小草。

　　“这是什麼？”你指着小草。爸爸。“爸爸为什麼站在房顶上？”小旺姆愣了一下，跑去找来一张照片，她的爸爸与工友的合影。大人们立成一排，“小草”模样，站在一所屋子前。

　　这空谷之中，古往今来女子当家。泽拉兄妹五人，三人健在，姐姐和哥哥安家山下，泽拉跟着母亲生活，母亲走後，泽拉当了家。

　　泽拉的前夫是淑华姐的长子，情感不合，泽拉提出离婚，儿子判给了她。十六岁的泽拉的儿子如今已出家三年，每半月回家一次，如同住校学生一样。山裏人相信，一家中只要有一人出家，全家人都将安好。

　　泽拉现在的丈夫──小旺姆的爸爸，比泽拉小八岁，有着欧洲人的轮廓模样，一表人才，常常与泽拉出家的儿子，各骑着一辆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这个家。小旺姆跟哥哥关係不错，泽拉下地时，若哥哥在，由哥哥带她。小旺姆是这座村莊最年幼者，常常，静穆的山中，有人如同老鹰叼小鸡一样去“捉”这个四处跑的女孩。

　　那日小旺姆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刀，让妈妈给削铅笔，泽拉忙着支应客人，应付性地削了两下递给她，小旺姆嗯嗯地生气。小旺姆总是丢铅笔刀。

　　“村长（村主任）给的书。”在生人面前腼腆的女孩，她突然看着你，清清脆脆地说话。一本封面不全的幼儿绘画读本，她用蜡笔在上面画出各式美好的“房子”。“这是什麼？”你指着她画的一茎花。爸爸。“这是什麼？”你指着她画的一鈎月。爸爸。小旺姆的爸爸在康定（四川甘孜州）打工，建房子，是位木匠。

　　旺姆在藏语中是“自在女”、仙女的意思，活佛到医院给她起的名。有摩托车的声音这时从空谷深处隐约传来，小旺姆赤着脚，跑了出去。 山中小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