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网球教练突然说老姑妈摔倒进医院了，刚上半堂课便急着走，剩馀时间由他人接手上课。隔了几日又见到教练，他说老姑妈前两日还认得他，这两日不认得他了。教练三岁丧母，我估计他是由这位姑妈带大，所以表现出焦急情绪。我问他老姑妈多大年纪，他说九十二岁。

　　我的姨妈九十一岁，在教练姑妈摔倒的前两日刚刚去世。姨妈平时不大进医院，最近因肠胃不适入院，住院至第八天就不行了。初入院时还可讲些略清醒的话：“进了医院？是不是要死了？”又叫女儿快回家：“你也挺忙的，回去凑孙吧！”她的二儿子从加拿大赶回来，倚在床边抚摸她的头髮，亲吻她的额头时，她已不大清楚谁是谁了，但仍温柔地说：“你来看我啊？”

　　过身前一天中午，她突然表现得较清醒，跟小儿子说了不少话，午餐晚餐罕有地吃了些流食，大家都以为她病情好转，感到欣慰，她女儿甚至说：“妈妈是很坚强的人啊！”但她的丈夫却怀疑岳母是回光返照。果然，第二天上午，姨妈便停止了呼吸。

　　我自出生便由姨妈哺乳抚养，至十岁才跟回亲生父母，姨妈说走就走令我情绪一度失控，吃着饭眼泪也会淌下来。面对挚爱长辈的离去，再一次体验到生命无常，气绝一刻便是油尽灯灭之时，我想教练的老姑妈也正在生死线上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