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摊位蜷缩在一楼的角落裏，不大，常常就是几条青瓜，几个番薯，几棵当季的圆白菜，小捆的韭黄和蒜苔。但不论何时去，这些菜总被摆放得齐整有层次，让人看着心生明快。有时，红色的番茄，红色、黄色、绿色的尖椒像是恰到好处地点缀，远远望去，小小摊位很有生气。

　　第一次去这裏买菜，是三年前：那日，我在家下厨，做到最后一个菜，忽然发现少买了芫荽，於是急匆匆地跑来。很多摊位已经收档，只有他还藉着并不明亮的灯光收拾着。“有芫荽吗？”听到我问，他抬起头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瘦削的脸，面色有些暗淡，但眉宇之间很开阔。他一边点头，一边麻利地从几条丝瓜背后找出一小把芫荽，递给我：“够吗？”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港味。想到已经下锅的鱼，我连忙递给他一枚两元硬币，说着“不用找了”便要走。他连忙又往袋子裏塞了一把青嫩的小葱，生怕辜负了似的。

　　那次之后，每次去街市我就有意无意地留意起来。儘管在角落，但生意还不错。我暗暗比较过，他的菜总是摘得乾乾淨淨，比如韭黄，买回去直接洗了就可以上砧板切；而且分量上绝不“偷懒”。他没有帮手，就一个人忙来忙去，我很好奇：他为何不把摊位的菜摆得更多一点或是扩大一些规模？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为了捡起一颗滚落的洋葱，一隻脚蹦跳着从摊档裏蹒跚出来，才恍然大悟。从那之后，我成了他的常客。

　　他的话不多，但这几年普通话越来越好了。偶尔聊聊，久了我从隻言片语中拼凑着他的人生：他是遗腹子，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中学时的车祸夺去了他一隻脚。他守着这菜摊，一箱一箱地扛、一捆一捆地卖，用另一隻坚强的脚支撑起他和母亲的人生。

　　前日，我去买苦瓜。问他怎样做好吃。“剖开，去瓤，切片，用盐浸一下，清炒。”我照做，果然好吃：那苦中混合着鹹，刺激着吝啬的味蕾释放出丝丝酸甜的味道来，丰富又充实。那一刻，我不禁又想起街市裏的卖菜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