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八趟列车就到尾班,上落车的人愈来愈少。这种时间应该喝酒才对,而我们却坐在一家咖啡店内,只因为这家店的落地玻璃面对北千住站月台。我百无聊赖看醉到乱舞公事包的会社员,而他则瞪大双眼审视每趟驶来的电车。
根本就不会出现什麼“营团3000”,我想。
毕竟这七年他年年跑来东京碰运气,却一无所获。我说,不是说跑不够业绩麼?但他就是要来。
“要注意车头。目的地是用纸牌写在正中的。左右两边各有两盏灯,像两隻眼两滴泪。此外车身铺满货柜般的横纹,渗透出一股铁锈味。”他说。
“是说要凑近车身闻闻看?”
“不用闻。”他说。“凭感觉。”只是一天过去,感觉到的唯独咖啡味。又一班车驶入、开出,他只剩下三个机会了。我去问站长到底会不会有营团3000,这光头老翁说:“那孩子退休二十多年了,找它幹麼?”
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因为地铁就应该像“营团3000”。“现在的13000系,竟用LCD显示目的地,成何体统。驾车的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坐车的人也不知道列车把他们带到什麼地方。”
宣告今天白费的尾班车,就是他嗤之以鼻的13000系。他盯着车尾那道金黄的光流。“简直像一部iPad行路轨,成何体统。”他喃喃道。
我起身去counter买两隻牛角包做早餐。店员说“盛惠480日圆”的时候,我瞥见一部,目的地用纸牌写在正中,左右两边各有两盏灯的列车,停在月台的另一边。我丢下牛角包,回头对他说:“营团3000。”
他几乎摔一跤,跟着我走,趴在玻璃上凝神细看。
“不是啦,这是西武2000的旧车。看,车身少了横纹。”他说。
“对呐。”“没关係,明年再来好了。”“可为什麼西武的车会在东京地铁?”“为什麼呢?”他说。有谁拍我肩膀,回头一看,是店员。“先生,你的牛角包……”
“对不起。”我付了款。
“抱歉,要你陪我一整天。”他说。
我说:“嘿,明年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