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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街灯那点黄/赵 阳

2019-03-04 03:18:1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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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街,大概百余米长,南高北低,像一隻温柔的手指,从港大港铁站B1出口伸向维港岸边,中间略弯曲着,穿过皇后大道、德辅道,悄然隐没在干诺道上。

  叮叮车对这条街格外眷顾。它的名字被写在站牌上:“屈地街”。之前,站牌上的名字用的是毛笔楷体,清瘦、乾淨、文雅,每次上落车时总会感慨,这处细节体现了香港对传统文化的保留和坚守,让我心裏漾起阵阵温暖与怀旧。这两年,不知为何,叮叮车的站牌陆续换成了统一的印刷宋体,“屈地街”自然未能幸免,这曾让我一度怅然若失,似失去了一个老友。不过,幸好,还有那街灯,依然如初。

  那街灯,彷彿与夜心有灵犀。常常是天刚刚擦黑,它就恰到好处地亮起来,用黄色的光晕,将整条街拥抱。这拥抱,真诚、温暖:从百佳超市出来的小伙子,两隻手拎着鼓鼓囊囊的塑胶袋,全然顾不上八达通已经在屁股口袋探出了大半个身子,路人好心的提醒、小伙子恍然大悟之后憨憨的笑容,都在街灯下放亮了善的底色。

  从港铁站出来的一对大学生恋人,边等红灯边聊着生日的打算:“好可惜前一年的生日没有陪到你,今年一定给你惊喜!”“傻瓜,去年我们还不认识啊。”呢喃的情话、浪漫的十指扣,在街灯下更加温情。

  创业商场的路口,有时会有个身子佝偻得几近九十度的老妪摆摊,卖些旧鞋子等小东西。儘管鲜有人问津,但街灯照在她乾瘦的手上,淒苦的表情愈发清晰,竟隐隐地透出一丝不甘来。我经过时,内心一震,真实地体味到生活的重量和世事的沧桑。

  住在西环的四年光阴,彷彿就在街灯的那点黄中,被感知,被浓缩,被铭记。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又在脑海中一一闪现。生活的流动与变幻,如同叮叮车的站牌那样注定会留下遗憾,甚至间或冰冷,但我只要内心裏始终记得并重温烛照黑夜的“那点黄”,就一定拥抱了温暖的方向,积蓄了前行的力量。

  如果,人的一生如同一天,那麼,请记得当天街灯那点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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