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时,韩幹以画马名,以马为师,所绘名驹《照夜白》和《玉花骢》,仅用几笔简练劲挺的线条,就把骏马昂啸腾䑋、雄浑的气势和体态表现无遗,栩栩如生,古今独步。难怪诗人杜甫诩为“毫端有神”,北宋苏东坡也表示折服。不过,据载他有一次却被人比了下去。本来他画人物同样出色,故唐代名将郭子仪(平“安史之乱”功臣)的女婿赵纵,分别请他和另一位擅长绘仕女、观音和佛像的人物画家周昉画像。各人一致称讚,郭子仪也难分高低,於是要女儿品评,因为她与夫婿日夕相处,应最熟识其性格、相貌和神情。她坦言韩幹画的虽佳,但“空得赵郎状貌”,而周昉画的更好,因为能“移其神气,得赵郎情性笑言之姿”,亦即能以形写神,神似妙绝。由此可见,各有所长,周昉画宫廷仕女,确能反映人物的心态和閒逸生活蕴涵的空虚感;其在人物画方面的成就,着实不下於“六朝三杰”的顾恺之、陆探微和张僧繇(画龙点睛)。
周昉流传至今的作品,最为后世津津乐道的,莫过於绢本《簪花仕女图》。其笔下的唐代贵族妇女,精描巧工,表面上个个娇姿艳丽,表情懒散,轻纱透亮,“以丰厚为体”,尤其是丰润的脸型和装扮,渗透着中唐的时代特征。但美貌与悠閒生活的背后,却禁不住隐露空虚、寂寞、无聊又无奈的人生,她们一世困於那浮华的樊笼。周昉就能不经意地生动描绘出这些人物的思想、感情、内心世界和精神面貌,可谓观察入微。正如苏轼《周昉美人歌》咏:“深宫美人百不知,饮酒食肉事遊戏。”
还有一点是不少人欣赏时忽略的,乃簪花仕女旁边的一头小狗和一隻鹤(见附图,局部)。周昉不着痕迹地作为隐喻,这隻鹤孤单而没有配偶一起仰天长鸣和对舞,只好调态閒玩终日悲秋晚,怅望一唳不知思何事;使人想起南朝鲍照《舞鹤赋》中两句:“临惊风之萧条,对流光之照灼。”唐代李绅谓“好风顺举应摩日”,但宫中鹤整生只能像小狗般供人玩赏,纵有凌霄志,再也飞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