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目标为本的动物。工作上的成果决定论不在话下,有时,当我们欣赏艺术时,也会有这样的倾向:哪一幅画是这位艺术家的高峰作?哪一件雕塑是这位创作者成名的转捩点呢?哪一件作品是这个博物馆的亮点呢?
我相信际遇,相信天分,但我更相信尝试与练习。这,就是过程。大胆尝试,努力练习,再从练习中得到启发,并作出更大胆的尝试,接着练习。我相信(也从不少的传记与访谈读来),这是大师们必经之过程。因此,我喜欢翻阅艺术家的笔记、草图和习作,而总是能找到有趣的创意痕迹。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五日至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七日期间,毕加索做了一个习作:画公牛。所谓画,其实是一系到的石版画。第一幅公牛是一隻像草稿一般的公牛,线条并不清晰,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头面向右方,尾巴向左的公牛。第二幅公牛像一幅局部的写生素描,比较细緻,阴影够强,公牛的轮廓也清晰了。然而,当毕加索画到第四幅,这头公牛却起了一些变化。
若第一至第三幅公牛是一个递增、加重的过程,第四至最后第十一幅,明显就是化繁为简的尝试。从一个版本到下一个版本的褪变,毕加索尝试找出一头公牛的必要元素。最后,毕加索只保留了公牛的牛角、尾巴、身躯、四肢,以及性器官,并且只用线条表达,成为一幅像一笔画的公牛。
其实,这个《公牛》系列相当著名,据报不少科技公司以此跟员工解释什麼是设计、什麼是编码:一切,就是化繁为简。有不少艺术评论者也指出,这就是毕加索从写实走到抽象的完美示範,而最后一幅就是千锤百炼、简约极致之作。
但我想,如此以最后的一幅公牛之简约美,而抹煞了前十幅公牛的艺术价值,这样的观点,会不会也过於目标为本呢?当然,毕加索可以第十一幅公牛成为他的艺术宣言,但对我来说,同时展出十一个版本的公牛,正是告诉我们艺术的多样性、可能性:毕加索喜欢第十一幅吗?我偏偏最喜欢第五幅。
m.facebook.com/mihaandlou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