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偷诗案中,情节最为严重、影响最为恶劣的当属初唐诗人宋之问。宋之问与董其昌差不多,属於有才无德、文学成就与人品修养成反比的那种。他垂涎於外甥刘希夷的诗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索取不得,竟然指使人将刘杀害。这不仅仅是偷诗,而是敲诈勒索兼杀人越货。宋之问爱诗的程度,令人惊叹,不过偏了方向,走火入魔了。
真正偷诗者,往往百般遮掩;但又有明明并非偷诗,却自认偷诗。晚唐五代,藩镇横行跋扈,尤以魏博节度使为最,《新唐书》将魏博列为藩镇第一。而一众赳赳武夫之中,却出了一个另类。
唐昭宗光化元年(八九八年),二十一岁的罗绍威继任魏博节度使。《旧五代史》形容他:“形貌魁伟,有英杰气,工笔札,晓音律……好招延文士,聚书万卷,开学馆,置书楼,每歌酒宴会,与宾佐赋诗,颇有情致。”众多诗人中,他最仰慕罗隐,对罗隐的诗一一背诵抄写。罗隐当时在割据浙江的镇海节度使钱镠手下作幕僚。罗绍威出重金延请,认罗隐为叔。
《全唐诗》收录了罗绍威的两首诗和一则残句。如咏《柳》诗:“亚夫营畔风轻处,元亮门前日暖时。花密宛如飘六出,叶繁何惜借双眉。”用典、写景均可圈可点。罗隐诗集叫《江东集》,罗绍威便将自己的诗集命名为《偷江东集》。清人有诗:“君不见魏州节使自矜立,文采偷学江东集。又不见昔日钱塘铜墨吏,邸居独传罗书记。”这“魏州节使”、“罗书记”指的就是罗绍威和罗隐。
以“偷”命名诗集,不能说空前绝后,也是极其罕见的。如果硬要给罗绍威找一个“无独有偶”的话,鲍勃.迪伦(Bob Dylan)有张专辑取名《爱与偷》(Love & Theft),后来又作为诗歌集的名字。当中也“偷”了许多美国传统民谣的经典元素,同样具致敬前辈之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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