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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园/夏雨如赦书/蓬山

2019-07-12 03:03:2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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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人张潮《幽梦影》,对不同季节的雨,有形象的定位:“春雨如恩诏,夏雨如赦书,秋雨如輓歌。”春雨迷濛,桃红柳绿;秋雨淒切,多愁善感。这都是文豪们的专利。我等凡人,没有那麼多细腻品味。惟对夏雨的感受,却真是刻骨铭心。

  三伏酷暑,钢筋水泥的街巷,犹如蒸笼,人在裏面,就像快蒸熟的包子,满身黏热,水汽淋漓。这时,“黑云压城城欲摧”非但不可怕,而简直就是福音。一场大雨过后,走出户外,呼吸着空气中新鲜的泥土气息,那种清爽活力,真就跟去掉镣铐、被大赦了差不多。“春雨如恩诏”,属於锦上添花,没有也罢;“秋雨如輓歌”,唯恐避之不及。而这“夏雨如赦书”,则是救人於苦厄,大慈大悲。

  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对这一“大赦”过程有过精妙的描绘。“整个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窰,使人喘不过气来”,“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裏,只觉得到处都闪眼,空中,屋顶上,墙壁上,地上,都白亮亮的,白裏透着点红,从上至下整个地像一面极大的火镜”,“在这个白光裏,每一个颜色都刺目,每一个声响都难听,每一种气味都搀合着地上蒸发出来的腥臭。”

  等到午后,路旁的柳枝微微地动了两下。一开始人们还欢欣鼓舞於大赦将至。但“几分鐘,天地已经分不开”。骆驼祥子拉着黄包车,“雨直砸着他的头和背,横扫着他的脸。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不知道哪是路,不晓得前后左右都有什麼,只觉得透骨凉的水往身上各处浇。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在“夏雨如赦书”底下,张潮的两位朋友各有一句“神回覆”。张谐石曰:“我辈居恒苦饥,但愿夏雨如馒头耳。”点评过《金瓶梅》的张竹坡说:“赦书太多,亦不甚妙。”这两句话,跟老舍一样,对“赦书”作了补充修订,真算是说到祥子的心坎上了。

  gardenermarvin@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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