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栏上周提到萧乾在《一个副刊编者的自白》中曾“吐槽”工作时遭遇的限制与困难。而身为副刊编辑的我，与这位赫赫有名的老前辈最“近距离”的接触，要属前年在北京出差期间去拜访萧乾夫人、著名翻译家文洁若了。

　　与萧乾相比，脑海中大名鼎鼎的文洁若形象颇为遥远。她精通日文、英文，翻译了大量的诸如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日本名家的经典作品；在九十年代初与萧乾耗时四年，将一百二十万字的意识流小说《尤利西斯》完整地翻译成中文译本。

　　三月初的北京，春寒料峭，拜访的日子定在某个周六上午。复兴门外大街上明显少了平日上班族的身影，绕几个弯，来到一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居民楼，文老的寓所就在楼上。

　　文老亲自开的门。屋内也很普通，没怎麼装修，陈设也多是九十年代的风格，显得老旧了。一摞一摞的书籍、资料堆得满地都是，几乎无处让人落脚。靠墙的书桌上，横陈着各种书作，还有辞典、纸笔、眼镜盒、记事本、数本杂志期刊，林林总总，叠起来总有种随时就要塌落的感觉。但令人惊讶的是，对谈中老人可以很熟练地从这些杂乱无章的书堆裏快速找到所需资料。

　　自从一九八三年搬到这间公寓，文洁若与萧乾在这个老房子裏共同生活了十六年，直到萧乾去世。如今屋内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萧乾无所不在的气息：四面墙上见缝插针地挂满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有萧乾年轻时摄於剑桥的照片，也有夫妻二人的合影，彷彿这家的主人并未走远。

　　前年拜访时正值文老九十华诞，然而眼前的老人精力充沛，思维敏捷，无论是谈文学、翻译，还是聊《大公报》副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活力，还有一种历尽沧桑之后的温暖。末了，她拿出刚刚面市的《尤利西斯》纪念版，笑言自己有个习惯，就是爱送书。先问清楚名字，再一笔一画地写上赠语，然后端端正正地钤上印，认真得令人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