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出店外,抬头看招牌。红底白字的招牌以标楷体写着店名。设计与其说像性用品店不如说更像藥房。但怎麼都好,总之不会是Pizza店。“两点来取,是来这裏?”他问。“不然难道送到府上?”
“我只是以为,你们最少会有家店舖之类。”“曾经有,被买走了呀。你不知道吗?”“现在阿B怎样呢?”她耸肩。“Pizza在哪裏做?”她耸肩。“那你如何找他?”
她不再耸肩,只是用死鱼的眼神盯他。他讶异一双眸子竟能有如此丰富的变化。随即明白事理似地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五百元。“可别帮衬对面的店。”他陪笑说。然而阿欣却不接,连望都不望一眼。少顷执起手机按起来。他以为她要跟阿B说什麼,却又传来Candy Crush的音乐。在活泼而梦幻的音乐裏头,他僵直在那裏,活像在喜剧舞台上扮树。
微笑自他的脸蒸发而去。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必癞虾蟆似的对这女孩死缠烂打。起初这样做,只是出於想见阿B,想一尝那传奇的Margherita。而他已经为此付出过多的代价。“我不是癞虾蟆,不是甲级战犯,也不是PCC派来的奸细。我只是想跟老朋友叙旧。”他说。“叙旧去校友会,食Pizza就落柯打。”
他叹气。“你说怎样便怎样。多少钱?现在付还是收货付?”“现在付。两万一千八。”“一个Pizza。”“两万一千八。”她重複。“不必美金,港币就好。”“那我不要了,谢谢。”“我帮你取消。”她便又抛下他扮树,继续打遊戏。
当然他可以丢下一句髒话,罢休回家。什麼鬼Pizza塔利班,米芝莲三星都不用这个价。然而却有什麼把他钉死在那裏,叫他无法拔足。是出於莫名的不忿或杀死猫的好奇?他竟觉得倘若就此离去,损失的是自己。这下真的变树了,他想。
“呎价比买楼还贵。”他摇头。阿欣说:“你以为Pizza只是Pizza?你根本不懂,你连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说故事的人之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