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刚毕业的儿子从英国遊学归来，忽然有感而发，觉得家居忽然变小了。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个奇怪经历，当时跟父母重临阔别数十年的乡下旧居，甫踏进屋内，已惊觉儿时大宅突然变小。儿时遭母亲追打，很辛苦才能从门口逃到室内，为什麼现时只是几步之遥？与脑海中残留的童年记忆相比，一切景物都缩小了。空间变小了，时间却变长了。十一岁离开老家来港，在乡下的时间仅佔人生四分一，但心理上彷彿一半人生都在这裏度过，几十年前的记忆犹新，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事却已模糊不清。

　　空间、时间当然有科学上客观的量度标準，但儿童与成年的感观有巨大差别，因此出现感知上的巨大差异。儿童身材细小，周围的空间及物件相对来说都很大，随着年纪渐大，身体日渐成长，周围景物却逐渐变小。笔者阔别家乡数十年，没有经历缓衝，骤然回到家乡，才会感到旧居触目惊心地缩小。丰子恺有一篇文章《渐》，就解释了时间的魔力，如何令大部分人身处变动而不自觉变。至於时间为何会随年岁而变短呢？儿童的心灵敏锐，像海绵而不像花岗石，看一切事物都是新奇的，新奇感把一切事物都纳入意识中，因此每一天都是充实而漫长的。随着年龄增长，感受力日渐钝化，一切都习以为常，日复一日的时间，就这样飞快地流走了。

　　其实，成年人也不时遇到类似的情况，如果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遊玩一日就恍若办公室工作一星期。还可以做一个实验，下次去一个陌生城市旅行，不妨找个地方寻幽探秘，然后走回头路，必然感觉回程比前去所花的时间短很多。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耶稣也说：“如果不回转，变得像小孩子一样，绝不能进入天国。”在日常生活、沉闷的工作中，如果常怀一颗赤子之心，以孩子的眼光来看世界，在日常中发现新奇，在重複工作中发现新意义，生命必然会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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