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钝口螈。”我说。“那麼应该也有墨西哥尖口螈。”女孩耍手。“我又不是螈专家。”“不必是专家。既说明是钝口螈，那就必然有尖口螈。否则何苦要说钝口？”

　　女孩咬下唇沉思，大概是想像尖口螈的样子。她随即失望地摇头说“讨厌”，便如一个受惊的孩子，不再问话也不说话。饮食记者问：“阿欣什麼时候到？”女孩答：“快了。”沉默。也许我不该提什麼尖口螈，我总是犯这样的错。

　　受不住低气压的饮食记者又开口：“讲到动物，听说过史前短面熊？”“短面熊，长面熊……”“没有长面熊。”他斩钉截铁。“短面熊是二千万年前的美洲霸王，体重九千公斤，站起来有两层楼高。喜欢的食物是牛。最近，一批专家在墨西哥某个水底洞穴发现牠的骸骨，得以更準确掌握牠的构造。”我点头。“幹吗要谈长面熊？”“是短面熊。眼下正在写一篇小说。反正没事幹，帮帮忙。你看，一隻短面熊穿越时空来到现代，见到高楼大厦十分害怕，在公路执起巴士像敲坚果那样砸地，在牛棚将牛逐隻像吃爆穀一般扔入口。”

　　“牠不小心踩到带刺的铁丝网，左脚左边数起第三隻脚趾有早期香港脚迹象，而且还患有肾结石。”“呵，然后呢？”“可牠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舒服。”“好，没有不舒服。然后呢？”“既然没有不舒服，继续吃乳牛。”“然后？”“吃乳牛。”

　　“不，不对。”他伸出食指摇曳。“如果剧情是这样，幹吗要提香港脚、肾结石。小说不是流水帐，没意义的事不要提。”“难道小说不可以专写无关痛痒的事？”“没人这样写小说。”“没人这样写，才有写的意义。”

　　女孩说：“他们好烦。”这话是对站在门口的人说。那人蓄短髮，露耳朵，戴一副荧光绿色胶框太阳镜。她用食指指向饮食记者，继而转用拇指指向门外。“你，出去。”她说。

　　女孩也执起手机，举到饮食记者面前。

　　（故事的人之三十九）

fb.me/hakyeung2018

逢周四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