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见我点头,她亦点头。然后她便不再说话。但从她纠缠的手指,我可以看出许多话正堵在她的喉头。三千艘邮轮卡在港口,全部都“想出海”,总得花点时间。
“不知怎样说你才懂。”“慢慢说。”幸运的是我拥有过量的时间。“邮轮那麼大而港口那样小。”她皱起眉头看我,随即摇头:“你先说好了。你是为何──其实我连你想怎样都不知道。”“订 Pizza。”“为什麼呢?”
为什麼呢?若然PCC店员接外卖电话时第一句说:“你好!这裏是PCC,请问,为什麼想订Pizza?”恐怕许多人会因为哑口无言而挂线。就算是饮食大亨也要破产收场。问题是,人生大多事情都没有缘由。但我尽力回应。“受人委讬。”
“就是说,你不是为自己而订?”“这我不懂答。你也是替阿B打工,能称得上是为自己吗?”“我是。因为我相信B哥。”相信──我在心裏默念。“在我来说,接下工作就得完成,信不信也得完成。”她担心起来:“就是说,能否找到B哥,你都无所谓?”
“或许这样说会让妳失望,但我并非‘无所谓’,而是根本就没想到要见他。如我所说,我的委讬只是订一个Pizza。至於做Pizza的人如何,到底处身北极还是斯里兰卡,这一刻并不在我考虑範围内。”停顿半秒后,我再说:“话虽如此,我也可以去找阿B,如果这是妳所希望的话。反正找不到他,怕也得不到Pizza。”
“那你自己又希望什麼?”“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希望。我希望达成你们的希望。”“悲哀。”她说。“你和B哥彻头彻尾是两种人。”“我想你是对的,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说你和B哥是两种人?”“说我悲哀。”
她定睛看我,神情像注视一隻打架打输的猫。“被人这样说,不好受吧?”“一点点。”我说。“但别说这个了,谈你那边的事吧。”
(说故事的人之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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