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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见录/“错愕”何处寻/胡一峰

2019-09-18 04:24:11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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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诗文中常流露“错愕”之情。贺知章《回乡偶书》,“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诗人老年回归故里,却发现成了家乡的“陌生人”,心绪複杂,难以名状。杜甫《赠卫八处士》,“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二女忽成行”,绘景状情,宛在眼前,少时老友,鬓已苍苍,问及故旧,半竟成鬼,面对“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的懂礼后生,诗人心中定然万分惆怅,故有“明日隔山嶽,世事两茫茫”之叹。

  贺、杜若生今日网络社会,便大不一样。贺某做过太子的家庭教师,在文坛又有名望,皇帝对他也高看一眼。这样的“老领导”“大文豪”,一言一动必早在网络传播,家乡也以其为荣,大打“名人牌”,少不了供奉。他所“错愕”的,恐非“相见不相识”,而是驱之不散的庞大“粉丝”,以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亲戚、门生和部属。

  再说“卫八”,如活在现在,微信是一定早就註册了。他的恋爱、婚姻、生儿育女,以及孩子的相貌秉性、上哪个幼儿园,学几门乐器,考多少证书,都将纤毫毕现地晒在朋友圈裏,而卫八的昵称,或许就是“杜甫的髮小”。杜甫和卫八重逢时,纵然百感丛生,却不太会因“错愕”而有“茫茫”之叹。

  “错愕”多萌发於撞入陌生语境之际,是情境错置的一种心理感受。社交媒体无孔不入的当下,买菜购物、吃饭看戏、跑步健身,看个展览,打场桌球,甚至崴了脚、感了冒,人生中任何瞬间、生活中每一片段,都进入了社交媒介,扁平的网络世界裏没有什麼新鲜事,“错愕”之情也变得无处可寻。

  今人爱谈文化多样性,文化多样实源於情感多样。而情感,是心灵的秘史,要在内心偷偷酝酿。作为被“网”罗之人,我们不妨暂时“屏蔽”某些人与事,将其关进时间的“黑箱”,不经意间再次打开,世界会尽情地展露它的深邃与苍茫。

  treekakira@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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