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个“馋”字,据梁实秋的考证,英文中难以找出十分确切的翻译。这跟“折腾”、“关係”这些词差不多,非中国人不能曲尽深意。“馋”不只是一个生理反应,更蕴含着希冀、渴求、念想。
北京人艺首都剧场与商务印书馆涵芬楼一带,是文青们日常打卡的地标,二者之间有一条大鹁鸪胡同。胡同本身没有什麼名声,唯一能吸引人驻足的是一个旧院落,还留存着“陶氏私立两等小学堂”的牌子。这是清末满族重臣端方为家族子弟创设的私立学校,名字源自端方的号“陶斋”。
后来读《雅舍谈吃》,又无意中了解到这原是梁实秋先生的母校。而梁先生关於“馋”的深刻回忆之一,就是当年小学堂门口有位卖糯米藕的小吃摊贩,洒着红糖水、玫瑰木樨,令人馋涎欲滴。一碟要四个铜板,而梁实秋早餐费是两个铜板,为了解一馋,只好饿一天。这给他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成家立业,想吃糯米藕不费吹灰之力,这个“馋”也便淡去了。
估计每个人都有类似经历。笔者小时候,最馋的自然是过年,馋糖果,馋烧鸡炖肉,馋鞭炮。如今人到中年,国人物质生活也普遍今非昔比,不复当年之馋。而现在的小孩子,好吃的吃不过来,新玩具玩几天就扔,哪能体会到“解馋”后的幸福呢。
小学四年级时,内地巧克力还是稀罕物。同桌的叔叔从美国带回来一盒巧克力,他大方地掰了一小半给我。当时感觉那种香味和口感,是无法形容的人间美味。后来经济渐宽裕,商品也更丰富,天南海北尝过巧克力的不下数百种,不是太硬就是太软,不是太甜就是太苦,始终没有再吃到当年那种滋味。於是一直馋到今天。
也许,那半块巧克力本没有那麼好吃,只不过当时太馋了。留点遗憾,其实还是好事,好过那大富之家吃遍天下后食而无味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