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是有生命的。以我并不算丰富的人生体验,雷声像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当天空乌云开始聚集,这个男人便悄悄地酝酿情绪,有时候,你能感觉到他的隐忍,那种极力地隐忍,与其说是教养与美德,倒不如说掺杂了很多难以言说的无奈。终於,在某个时刻,他开始低沉地怒吼了,从喉咙裏推出憋闷了不知多久的气流,翻江倒海地与天空的云朵摩擦,摩擦,生成彩色的闪电,然后毫不留情地劈向大地。闪电再亮,也不过是披着花哨的外衣打个前站,气流终於转化为声音:轰─轰─隆─隆。大地开始震撼,楼宇开始抖动,山川与河流,都在这爆发的声响裏,接纳一滴一滴新的生命。
这些天,香港的天气不稳定,时常雷雨交加。星期天的晚上,打了一夜的雷。我躺在床上,看落地窗外的景色,瞬间被雨水模糊掉了,迷蒙中,我看到了一个忧鬱的中年男人,带着长久累积的苦痛,声嘶力竭地大叫:我要努力!我要发奋!然后,雷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只留给黑夜一个并不清晰的背影。如此迴圈,直至风停雨住,黎明来到。
其实,雷声之中,与其拷问“生活,你为什麼这样对我”,倒不如去用心地聆听更多的故事,比如,大地的颤抖之中,趁机破土而出、探出脑袋的蘑菇;比如,寻找归途的雄鹰,借着闪电的微光,找準了归家的航程;比如,夜班车在雷声之中狂牛似地撞开黑暗,为夜行人去送温暖。
或许,雷声的背后,除了鬱闷和隐忍的男人,更有永不褪色、且不曾随闪电消逝的童心,让你身处惊雷之中,不忘思考暴风之后更加乐观的人生,一如那挂满彩虹的朗朗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