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第一炉香》的导演许鞍华是我喜欢、尊敬的;编剧、摄影、美指、音乐等主创亦都是有头有脸的艺术家,但投资一点五亿人民币的电影只收回六千多万。不叫座?叫个“好”也行啊,可惜也不大叫好。
观众到影院,除极少人是为向偶像膜拜,或琢磨哲理,大多数人是为了从影片中得到情感宣泄,希望欢喜一场,紧张一场,滥发一场同情心,为人物的命运下一场泪。受众无一可摆脱接受艺术的这种规律,虽然他们进场前从未清晰意识到这一点。
两个多小时的《第一炉香》,没有一个人物值得观众喜爱、担心、同情、下泪、遗憾、嘲讽、厌恶、憎恨,观众找不到一个可宣泄情感的热点,全程都在看富人与聚会的显摆氛围,看人与人之间心思的猜疑、互怼、较量。这倒应合了张爱玲一贯冷冷看人生的姿态。
坦白说,张爱玲的小说中并未有,或说很少有同情心,主题大都离不开她令人头麻的一句冷语:“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她的小说极少甚至没有暖人的温度与希望,有的是她来自原生家庭对人与人生的失望,偏执的孤傲感,稀缺的怜悯心。她小说的黑暗人性、阴冷心理及晦涩氛围,成功地代言了某种人生。她的成功是通过个性化、富有才华的文字系统实现的。
《第一炉香》的小说,言情状物、心理活动及氛围描述,都常见张爱玲式的词句,但这些都难以改用镜头叙述。
我觉得并非任何好小说都能改编成好电影。以文体见长的小说,改编成电影后多失去了原小说由文字造出的魅力。张爱玲小说改编的电影,尽管出尽了财力与人马,却依然难以讨好,就因她的小说真是由文字构思,而非由镜头叙述的。能改成电影的,多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