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日,我从就读的中学回家,顾不得北风刺骨,拼命蹬着单车,一心赶回家做饭。母亲患癌症多年,我读小学时,母亲虽然经过了几次大手术,但精力尚好,手把手地教会了我淘米煮饭,做一些家常菜。母亲说,“这些事我亲手教给你,你也亲手做过,才心安。”我读中学后,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灶台前忙活,成了我学业之外最重要的事。
到家换好鞋袜和衣服,我就一头扎进厨房,给母亲熬粥──癌细胞转移到肝部,母亲的晚餐基本上以粥为主,即便这样,她也时常痛得彻夜难眠。待从厨房将粥端出来,我发现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饭桌旁等我,而是在洗手间里唤我的名字。我忙奔过去,母亲将一双洗好的袜子递到我手上。这不是我刚刚换下来的吗?犹豫间,母亲说:“这袜子我亲手洗了,作为纪念吧。明天,我该去住院了。”
母亲那次离开家,就再也没能回来。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去世了。母亲走后的这二十多年,每每想起冬日里那“亲手”的纪念、教会我基本生存能力时“亲手”的心安,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恋爱时,在选择中犹豫不决,促使我下决心的,是如今的爱人,知道我钟爱钢琴,不似其他追求者一般送我昂贵的演奏会门票或是原版的碟片,而是邀我到家中亲手弹奏了一曲《梦中的婚礼》──虽然,那技巧并不高超,甚至还有几个错音,但我却陶醉其中,这“亲手”的悠扬,带给我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琴声和最甜蜜的爱情。
人的一生,总要亲手做一些事情,才会丰富,也才更真实。不论是亲自下厨做的一餐饭,还是亲笔写的一封信,抑或是亲手弹奏的一首曲目,都因为有了真诚的温度,更加有血有肉,而格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