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写过上海的作家可谓多矣:包天笑、穆时英、刘呐鸥、施蛰存、丁玲、茅盾、夏衍、张爱玲、钱钟书、周而复、白先勇、王安忆、毕飞宇、卫慧、木心等,都曾在自己的笔下塑造过上海形象。如果把写过上海“观”“感”的鲁迅等人也算在内,那可加入这个名单的作家就更多了。
这些作家中木心较为后出,不过他的《上海赋》堪称是写上海的“绝活”。《上海赋》“原定九章”,实际完成六:《从前的从前》《繁华巅峰期》《弄堂风光》《亭子间才情》《吃出名堂来》《只认衣衫不认人》,“尚欠三”:《黑眚乾坤》《全盘西化之梦》《论海派》。
就已经写出来的“六章”看,木心从上海的“前史”写到上海的“衣食住行”,可谓历史与日常并举,宏大与微末共生。“上海”之名古已有之,但近代“上海”之形成与饱含屈辱的“洋场”脱不了干系:“这番半殖民地的罗曼蒂克,是爆发的、病态的、魔性的”,它的租界(曾为“孤岛”)给上海带来畸形的繁荣,也在有意无意间造就了一个东方国际都会:金融巨头汇集,各国间谍登场,摩天大楼并立,多门外语交织─然而在这旖旎的都市风景线背后,还有着上海小市民的弄堂风光,这是“发酵的人间世,肮脏,嚣骚,望之黝黑而蠕动,森然无尽头”。张爱玲在公寓楼上“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可是弄堂的早晨滚过街市的只有隆隆的粪车声。
由于住处逼仄,上海市民剃头纳凉吃饭睡觉的人生内容,泰半倒是在弄堂展开,实在不便在弄堂进行的人生活动,则可以转到亭子间─当年上海滩各色人等蛰居亭子间,多少精彩的人生故事在这里上演,要写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史,亭子间也该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吧?至于说到上海的吃与穿,那种“海”式的做派和噱头,则非用一个字─装─来形容了。
木心的上海是既“绝”又“活”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