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雪更让人兴奋的,是春雪。
已是正月十一,京城傍晚纷纷扬扬下起大雪。冬天的雪,伴随着阴沉彤云和凛冽寒风,霸道十足,压得人抬不起头来。春雪则不同,大概是觉得自己来得唐突,有意要讨好人间,所以雪片虽然很大,却是又轻又软,如同无数飞舞的小白蝴蝶,要学七夕的喜鹊,将人抬起来似的。
雪是激发人的创作欲望的。古人是吟诗、作画,现代人没那么风雅,都是拍照、发朋友圈。当然,这是大人。最高兴的自然是孩子,他们可不满足静态的捕捉。几个小童在街心小公园里打雪仗,手忙脚乱地将冬青丛上的雪捏成团,相互向身上扔,忙里偷閒,还抓一把雪直接塞进嘴里。
蓦然触动心绪,自己最后一次吃雪是什么时候呢?完全不记得了,但差不多也是三十年前了吧。除了冰冰凉,雪并没有什么味道,但那份晶莹洁白,却有着独特非凡的魔力。
作家从维熙在自传体小说《裸雪》里感怀童年:“看见下雪,我喉结常常蠕动,因为棉花糖含在嘴里就化,只是它没有雪花的凉,雪花又没有棉花糖的甜。要是这漫天飞落的白絮,都是棉花糖多好,它一定又凉又甜,人吃下这种雪糖,会像掉在冬天的蜜罐里一样。”那种喉结的蠕动,就是率真童年的条件反射吧。
或者可以说,吃雪,是儿童的天性。没有孩子会抗拒尝尝新雪滋味的冲动。当一个人不再想去吃雪的时候,那么他的童年也就结束了。
至于为什么不再吃雪了呢?因为我们学会了讲究卫生健康?是所谓的成年人的成熟与斯文?还是忙碌的奔波,剥掉了吃雪的年头和乐趣?让那份快乐,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远去了。我抓起一把雪,在手心慢慢化掉,终究还是没放进嘴里。毕竟,这已然刻意得近乎做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