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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清声 续脉涵芬 ——书楚颜词集《朝颜集》后

2021-01-04 13:24:54 作者:陆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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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翰墨,寻章摘句,龙虫并雕,甘苦备尝。然展读楚颜《朝颜集》词稿,顿觉弥望诗心蕴锦,精思妙悟,绵绵不绝。余为爱女词集做绍介,最是平生快事。庚子年来疫中种种愁端,至此均随风消歇。





著名书法家、画家、美术评论家刘曦林先生为楚颜词集题名,并赠言

楚颜之词,殆得之于天。我与内子千黛同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楚颜初生,启沃蒙育,一切随契机,我们从不生硬灌输诗词。她承沐慈河,一派天然。楚颜生八月,我奉调常驻澳门,参与筹备回归事务。我深恐她幼小年纪对父亲没有深刻印象。于是设置了一个父爱密码,每次回京初见楚颜,我必吟诵:

美人卷珠帘,

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最初楚颜不明所以,后来明白了诗意,她每次都欢笑地说:恨爸爸。

我与千黛喜欢研读诗词,楚颜学业得间,总会翻阅我们珍藏的各种诗词选本,沾溉习染,时有会心。壬辰春节,楚颜年方二八,我携她在京郊度岁,欢欣之余,我第一次教她写绝句。她细心观察经常光顾我家庭院的流浪猫,遣词炼句,情思悲悯,颇有可观。我喜在眉间,然亦不愿拘执她于故纸堆中,恐伤其天真烂漫。

楚颜负笈澳洲六年,我每以半白半文词句与她交流,她亦能欣然接受,我心甚慰。其时她已能自然阅读莎士比亚、弗洛斯特的英文诗作,并试作十四行诗,格律严整,意象绵密,清新警策。于是,我引她读唐诗宋词,红楼西厢。楚颜欣然接受,她能领略经典辞章之美,涵化其中,时觉齿颊留香。其时,千黛已沉醉在诗的国度,其个人别集《问鹧鸪》问世后,楚颜反复捧读吟诵,诗教与母爱浸染入骨。不时,母女二人均陷”无奈诗魔昏晓侵”的境地。她们分韵联句,互相斗诗,激赏切磋。这是我家最温美的风景,人间至乐是诗亲。我们一家因诗而倍亲,我常笑言:诗是吾家事。

自此,我开始寄望楚颜涵养诗心词韵,以博大精深的祖传文化清芬,去涵化欧风美雨,抵御世道的丕变,人心的支离。立身天地间,不忧不惧,不折不从,赤子其心,星斗其文。

我以本枝先姑祖母郭筠的诗作教引楚颜。艺芳老人有写故乡的诗作:

杨柳参差漾晚风,

十年归认旧帘栊。

方塘水满秧初绿,

别浦春回杏晚红。

处处青山含翠黛,

依依松竹郁葱珑。

盘飧剪韭香粳熟,

戚友相逢酌圃中。

先辈的诗作深深打动了楚颜,血脉亲情,绵延百年,不绝如缕。她对荆风楚韵,对故乡乔木,慈亲故老,产生了深厚的眷恋。她自认是荆楚儿女,汾阳胤脉。她自觉无论在哪里,她不再是无根飘蓬。诗心发,天性成,友李杜而侣苏辛,思接千载,中道直行。

楚颜每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她的文心正大,不忮不求,不惟捷径以窘步,埋首典籍,不骛虚声。清词丽句是她的点心。她善于把薄书读厚,也能把厚书读薄,每有会心,见诸笔端和言谈,机锋四出。

庚子疫情肆虐,楚颜饱读名家诗词,兼及诸家诗评词论,由博而约,勤勉批注,狂搜海亦枯。我亲见她满心喜乐地遍观王国维、俞陛云、夏承焘、龙榆生、吴梅、唐圭璋、叶嘉莹等诸家诗词评论,每见正解,雀跃欢呼。始信人有夙慧,书到今生读已迟。

楚颜注重系统研读作品,诸家选本,名家别集,过眼不虚。而于稼轩易安词用力最深。稼轩词中掌故故实她都不轻轻放过,必循名责实,不似我好读书而不求甚解。

楚颜天性亦庄亦谐,深入诸家堂奥之后,每笑傲前辈名公,戏语雅谑,机趣四溢,得其诗词真趣。楚颜是天生词人。特撷取数则,以供雅谑,楚颜云:

周美成词有闺阁气,似出于妖韶美妇之手,涂抹浓艳,着意修饰。

东坡以文为词,不抛心力做词人。豪放天然,不斤斤于法度。

稼轩词晚年返璞归真,空灵澄澈,心性纯净。早岁豪雄中不免粗鄙。

易安《永遇乐》,四字短句,为防重复,变换语法句法结构,以见层次参差,摇曳生姿。若稼轩此时必扯嗓子大喊,略欠精细。

沉郁二字,意味深长。杜工部是一家,温八叉亦是一家,慎说杜后无人。

草窗词思想性不足,起承转合无神,无法卒读。

稼轩《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虽满篇壮语,然观其选韵用字,多为虞部,呜呜之声,不绝于耳,尽带哭声。

……

我记录了数十则此类评品,每为楚颜之自信真率所触动。

楚颜知音辨律,其于调性,平仄,韵律从不肯轻轻放过。楚颜诗律,依于白石,近于美成。余每笑曰:楚颜词置于两宋间,刘改之逢之当避席,陈同甫闻之当宵遁。世人读至此,当怜我爱女之深且切也。

楚颜小名芬迪,余每以一芬字指称。是集皆其披肝沥胆之作,雏凤清声,自有识者。余寄望楚颜以传承中华经典为宿志,延续文化根脉,会通中西,对传统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时当国势升腾,天下右文,楚颜等新生代乘运而来,时哉时哉,必有大成。

余作词得楚颜指摘多矣,其中《苏幕遮》一词,楚颜颇为激赏,附此以为结语:

半生缘,魂与共。急景残年,四面狼烟涌。犬吠山村惊客梦,一笑杯空,惯见云雷动。

语声幽,清雏凤。水色孤光,检点梅花弄。愁解丁香莺语诵,朗月分辉,照见关河重。

楚颜近作二首:

浣溪沙·岁末述怀

题记:岁末自省,别无奇功,惟填词120首,用尽草稿本三册。词之过程稿用绿字草拟,成词用红字誊抄,其事质实,其心清空。

阅水轻舟过似骢,葭飞不与管弦同,回纹刀尺是游踪。

如许商量新薤绿,也曾浸润冷杉红。万千心事有无中。

永遇乐·岁末述怀

棋局斯年,了然悲笑,今日清妥。

夙夜耕渔,微茫石鼓,意下逄逄火。

酒谈消雪,诗魂煮海,妆镜不徒熏坐。

看松棂、阴移八面,立成四韵才可。

偏锋学稼,初吟风味,细按瓢泉楚些。

接响云梯,暂明心孔,容与论阳货。

大言深厉,小言浅揭,一任春冰澹沲。

知何日、沿城积素,白鹇认我?

作者简介:

楚颜,诗人、诗歌译者,1996年生于北京,祖籍湖北黄冈;墨尔本大学商学学士,文学硕士在读;作品见之于多家知名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受家学熏陶,楚颜喜作格律严整的古诗词,亦好现代诗创作暨翻译。其古体诗词风雅别裁,缘情而发,兴寄幽微;其译文风格追求情怀之信、语意之达、辞章之雅。其词集《朝颜集》正结集出版。

责任编辑:郭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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