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马溪芮在工作室中拣选香料\大公报记者张宝峰摄

　　“故宫”足够古老，“文创”足够鲜活，而“故宫文创”足够成功，它成功“吸粉”万千，特别在年轻群体中间颇受好评。对“故宫文创”的关照与思考，表面上是“文创”如何帮助“故宫”拓展存在形态、延伸辐射代际、焕发全新活力的问题。实际上，它映射了传统与现代的关係。接续还是断裂？对撞还是融合？“故宫文创”给出了有说服力的样本。它既让人们看到了古老文明在时代流变中的生命力，也显示年轻人在面对历史时的某种真实心理。

　　你闻过故宫吗？

　　雍和宫南缘的胡同裏有一间工作室，马溪芮经常在这伏案沉思。案头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香料和工具，用於复原不同历史时期的古香。他的愿望是让“鼻尖上的故宫”成为现实。在这个“80后”男生的心裏，文创就要以“文”为灵魂，以“创”为语言，而自己潜心於“香气文创”，最大的梦想就是透过一缕缕香气，让今人可以感受古人的智慧，回到历史上的芬芳时光。

　　2019年初的一个子夜，马溪芮的工作室依然烛影摇摇。香炉中玉製衬片上豆大的香丸正散发着袅袅香气。这种芬芳源自古方“木樨香”，这一次马溪芮要将这款古方製成香薰蜡烛。经过反覆调和，阵阵幽香也越发接近古人所追求的那种“清韵”。最终，马溪芮给它取了一个有诗意的名字──弄清影。

　　马溪芮是一个为香而生的人。从小嗅觉灵敏，对各种香味都兴致浓厚。2009年，他从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辞职，专心投入到香氛研究与古香复原之中。在此后数年的研究中，马溪芮发现，有关香的史料或实物分散在各个博物馆、遗址地或庙宇中，唯独故宫，香饼香囊皆有，香珠香料俱存，保存着非常完整的明清用香史实物。“从那时起，我开始格外关注故宫，并以此为切入点，尝试透过它重新梳理出中国古代香气审美发展与演变的一些线索。”

　　随着研究的日渐深入，成果不断丰富，马溪芮也开始受邀到各种场合讲说中国香文化。“不过，这些对话带给了我极大的衝击。我发现，人们经常用西方香水的标準，甚至是红酒、雪茄的逻辑，去审视我们的香文化。我开始意识到，传播香文化最缺乏的就是一个沟通的介质和共同的语境。”那段时间，马溪芮苦恼至极，甚至想过放弃，直到故宫再次闪入他的头脑中。

　　让文创和当代人对话

　　“当时一个关注我们多年的朋友提起，应该走文创路线，把传统的香文化转化为易於人们接受的产品，再借助产品提升人们对香文化的理解。”马溪芮回忆道，朋友的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点醒了梦中人，於是自己便开始关注文创领域。

　　2013年，故宫文创横空出世。到了2017年的时候，故宫文创已经十分成功，共有文创产品约万种，年总营业额超过15亿元。特别是故宫所拥有的千百万年轻粉丝，让马溪芮看到了优质文创产品对於普及传统文化的价值所在。那一年，马溪芮决定放下对商业原罪的顾虑，走出一心伏案做研究的小天地，转而踏上文创之路。

　　在参与文创开发的过程中，马溪芮渐渐总结出些许经验：如果一味地拟古或者复古，就可能在古今之间建立一种障碍，反倒干扰了古代文化精髓的当代传承。因此必须让文创产品能够和当代人对话，特别是和年轻人对话，使之能够进入当下的语境之中。

　　2019年，马溪芮参与了“故宫风花雪月系列香膏”和“瑞兽戏宫烛香氛蜡烛”的气味设计，这两个系列产品受到市场的欢迎。

　　销售平台公开数据显示，截至今年10月，“故宫风花雪月系列香膏”共收穫超过1.4万余条好评，很多消费者还在留言中表达对后续产品的热切期待。

　　至此，“透过香氛闻故宫”不仅成为故宫文创中的又一亮点，也为人们打开了亲近故宫的新维度，掀开了传统文化的新一角。

　　诠释“文化传播者”角色

　　风花雪月香膏共有4种香型，分别“还原”了春夏秋冬四时最常出现在故宫中的植物气味。这种香抹在人体上可以散发淡淡的香气，而且只有自己能闻得到。“我觉得这种特性契合了中国人内敛、不扰人的心理属性，特别是与当下年轻消费者那种既能表达个性又不刻意张扬的追求很一致。”瑞兽戏宫烛则把故宫建筑上的神兽与香炉器座巧妙结合，借用中国古代“走马灯”的设计灵感，营造出一种梦幻的秉烛体验。

　　在马溪芮看来，文创在中国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文具化时代”，就是生产最简单的书籤、贴纸、尺子、笔等等；第二阶段是“义乌小商品时代”，产品种类开始多元化，但多数只是将文化作为一个符号附着在产品之上，二者并未产生内在的关联；而故宫文创真正引领起第三个阶段，以好产品为载体，而且产品能够带来对文化的解释力，这类文创产品真正算当好了“文化传播者”的角色，也才是真正地走在“文创时代”。

　　在对文创的理解上，马溪芮始终坚持，“它绝不是文化符号的Copy，而是以‘文’为灵魂，以‘创’为语言。这其中，至关重要的是你要有对‘文化’的解读能力，否则只是把一个符号摆在那裏，就失掉了文创最核心的本质，就不是基於文化的二次创作，而是对文化的误读。”

　　採访终了，这个恬淡的年轻人轻轻拂起一缕清香，看着远方缓缓地说，“经年之后，我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剂香方中的炼蜜或白芨，把各种香料紧紧地黏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