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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骆以军讲一件很小,很美的事

2018-08-06 03:16:14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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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骆以军(左)上月在香港书展主讲“一件很小很美的事”/大公报记者刘毅摄

  台湾作家骆以军的《西夏旅馆》以消失的西夏王朝作喻,同时又在现代侷促的旅馆空间中追忆往昔,於字裏行间展开时空穿梭之旅,解构故国记忆和他乡梦境。历史与现实在他的作品中交织,时而转换的叙事视角呈现现代都市的光怪陆离。上月,骆以军现身香港书展,不谈他最拿手的“西夏故事”,而是启发读者如何倾听普通人的故事,只因那是一件很小但很美的事。从台湾文坛“无法複製的幸福年代”行至互联网盛行的当下,再加上去年一场大病,如今的骆以军,反倒希望不要再对周边的事物持有敏锐观察力。/大公报记者 刘 毅

  儘管小说中的世界深沉而又天马行空,但大公报记者面前的骆以军,是一个十分逗趣又爱自嘲的人,言语间娓娓道来他对於小说家身份的理解,更一针见血指出互联网时代对小说创作者的衝击。作为一个写作长达三十年的小说家,如今的骆以军依然保持澎湃的创作力,就连去年罹患的心肌梗塞,也没有阻止他继续写下去的愿望,康复後以洋洋洒洒的笔触写就《匡超人》,与他的成名作《西夏旅馆》一致,作品充满对个体身份的省思。

  恍若受到了一众文豪的召唤,骆以军从二十岁开始提笔创作,苦读东西方经典文学著作:“三十岁前,人生阅历不丰富,狭窄的阅读面势必会形成狭窄的写作视野。”彼时,马奎斯的《百年孤独》,陀思妥耶夫斯基、三岛由纪夫的文学作品,都是他的精神食粮。

  访问当日和书展讲座现场,骆以军都多次强调自己并非一个优等生,读的是一所烂大学,周围的朋友也多“不学无术”,但他执著於写作,为了令自己在阅读时集中注意力,还养成了抄书的习惯,“许是因为我有阅读障碍,无法长时间专注阅读,遂就边抄边读,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割捨不掉的阅读习惯,且这一阅读习惯甚至在日後对我的写作读形成了一定助力。”年轻时,他形容自己的写作感受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运动员,直到娶妻生子之後,日渐体会到“养家餬口”的压力。

  开设专栏养家餬口

  为满足生计需要,骆以军曾於台湾杂誌开设个人专栏,“我每周都会给杂誌社一则热腾腾的故事,当时一篇专栏文章的字数为二千五百至三千字,稿酬足够家庭日常开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写就是十年之久。”随後,他还将该专栏文章集结成册出版《脸之书》,直到二○一四年,此专栏因故中断,骆以军转而通过参加活动、举办演讲积攒生活费,“我想,对於一位作家而言,都会遭遇经济困顿的时刻。然而一直以来,这个专栏都给予我相比其他台湾小说家相对稳定的收入。”雪上加霜的是,去年春天的一场大病,令他一度在鬼门关外徘徊,好在最後有惊无险,“可谓是劫後馀生。”

  光阴终不负骆以军,其曾历时四年写成的《西夏旅馆》一书,不仅获得第三届红楼梦奖首奖小说,还被搬上话剧舞台成为《西夏旅馆.蝴蝶书》。骆以军回忆道:“创作《西夏旅馆》的那四、五年时间属巅峰期,不论是文字调度、还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技巧,笔力都很强大。”历史典故、古文明的探索、荒诞的现实、最奇幻的科技,都被他融於同一个段落当中,虽然文字当中时常存在的陷阱令读者一时迷惘,然而作者并不会给予一个确切答案,读者完全可以跟从自己的内心解开最终谜题。即便是到了《西夏旅馆》终章,骆以军也没有把自身投射在小说当中,而是借助“图尼克造字”推翻之前的章节:“我会让读者感到之前阅读的每一个文字都是错的,在字句间形成空间的摺叠N次方。”

  去咖啡馆偷听故事

  写作时间久的人,难免遭遇“江郎才尽”的创作瓶颈,骆以军虽没有遭遇过被掏空、写不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最佩服香港作家刘以鬯,最多时能一日之内写十三个专栏。何以维持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骆以军笑答:“我会去咖啡馆偷听他人的故事,再用一种近乎白描的方式记在脑海当中,再对其进行拼装。其实,写故事终究写的是人与其所处空间之间的关係。所以,人物的塑造、空间的把握,都至关重要。”是故,在他眼中,学会听故事是一件很重要的写作技能,“虽然我们不能改变故事的悲剧结局,但听故事时会有微光闪现。”

  虽无创作枯竭期,但他坦诚,在小说家的一生中是存在创作的巅峰期和初老阶段:“我认为写小说的创作巅峰期应为三十五岁至四十五岁期间,那时的我,正值写《西夏旅馆》之时,只要坐在桌边,就可以酣畅淋漓地一直写。如今,我已年过五十,加上去年莫名其妙患了一种老年人多发作的身体疾病,故我宁愿降低观察生活的敏锐度,只因我已无法承受过於複杂的空间概念。”

  “父辈年代可以清晰描述出他们所处的空间,但现在的小说家恰恰做不到这一点。”骆以军怅然道:“我们成长的岁月,是文坛无法複製的幸福年代,但身处网络高速发达时期的当今作者,他们需要承受巨大的信息量,以及拥有判别信息的能力。甚至是人与空间、人与人之间的关係,也被一条又一条光纤传输电缆所取代。”

  信息庞杂更需判别

  诚如骆以军所说,今天的都市人正处於一个信息爆炸年代,庞杂的资讯让人目不暇给,新生代小说家又该何去何从?他并不迴避这一现象:“历数上下五千年,可谓无前例可寻,他们都没有遇到过我们所处时代的困境,无法告诉活在二○一八年、周围充斥各种信息的人类,究竟如何才能不崩溃。今天的人们容易被各种信息所吸引,可能上一秒还在关注特朗普的通俄问题,下一秒就开始为泰国身陷洞穴的少年足球队员的安危而担心。”放诸今天的文学世界亦如是,“除非一部文学作品被改成了当红影视作品,否则今天的读者如何能拨开庞杂的信息量,平心静气阅读一部小说?”

  先前有一段时间,骆以军也迷上玩“抖音”App,但在那短暂的感官刺激之後,感受到的是无限失落,“世界好似一个被打开到极致的窗,今天的新生代小说家比前人更需要坚强的自控力和意志力。”从文学盛世,行至被各式各样信息充斥的当下;从一个写故事的人,到一个倾听他人故事的听众,骆以军并不逃避现实的荒诞和苦痛,而是以後现代主义的小说絮语,勉力记录他所拼凑的每一段故事,尽可能地在现代人与虚拟小说世界之间搭建阅读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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