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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陀《无名指》:暌违36年,一场小说创作的“反向试验”

2018-12-13 18:58:15大公网 作者:刘蕊、谷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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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陀,人称“陀爷”,作为80年代的文坛领袖人物,这个称呼恰如其分;再加上现已79岁,满头银发,但依旧精神矍铄,创作热情不减当年,这个称呼也无可厚非。但是李陀却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说是太“社会”。无奈,大家只好亲切地称呼他为“陀爷爷”。与人说话亲切随和,谦虚谨慎,这是记者对李陀的第一印象。 

日前,著名文学评论家李陀携新作《无名指》做客郑州松社书店,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为“找不到好的小说”而亲自上阵 

1978年,39岁的“产业工人”李陀首部短篇小说《愿你听到这支歌》就获得了第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79年之后成为中国作家协会的 “驻会作家”。但他坦言对当时的文学状况并不满意,“当时的现实主义写作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创作模式,我在看了许多外国文学作品后,就一直在自己的写作上寻求各种突破,寻找新的写作可能。如《七奶奶》《自由落体》这两篇就是意识流”写作的尝试。但是总的感觉就是在重复,特别是重复外国的写作。”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与别人不一样,但是放眼看过去大家都一样。所以在1982年前后,李陀决定暂时放下小说,先做积累,结果“小说就一直放下,最后就变成搞文学批评的了”。 

作为文学批评家,李陀是“小说的旁观者,同时也是发现者”。80年代是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繁荣时期,当时作家走在前面,而批评家把大旗扛起来。时任《北京文学》副主编的李陀推出来很多先锋小说,也因此被称为“文学界的天才捕手,批评界的先锋教父”。 

李陀告诉记者,当看到莫言,韩少功,张承志,王安忆这批新潮作家,他很羡慕。他常想自己是不是写文学评论有点吃亏了,应该去写小说?但又总觉得这还不是理想的小说。“当时不明白想要什么,但是隐约觉得想写一部现代感十足的小说”。 

也正是这种对“新的,不一样的小说”使他更能敏锐地发掘新作家。经历过1985年文学创作的小高峰,1987年的文学批评界则显得有些悲观,普遍认为小说创作后继乏力。但是李陀不同意,他观察到“有一批更新的作家出现,比如苏童,余华,格非、孙甘露等等,只是批评家不敏锐,看不见新动向而已”。于是他就写文章疾呼,给批评家们介绍这一批作家。李陀说:“有一个狂妄的说法‘文学革命不是发生在1985年,是发生在1987年”。尽管在他的内心深处觉得这些作家写的很好,自己也写文章支持他们,但是对他来说这些仍然不是自己的理想小说。 

李陀为读者签书 (刘蕊摄 )

那究竟什么才是理想的小说呢?李陀说,长期以来我们对小说和现实,特别是对现实主义的理解都有问题。许多伟大的作品都是写日常生活,从日常生活入手,把日常生活当做中介,通过日常生活来写人,通过写人来写社会,而不是直接写社会。这点很长一段时间被写作抛弃了。 

“36年的文学评论对我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知道我不要什么。只有知道不要,才能知道想要什么,这样小说才会变得独特不一样。我现在非常明确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我对20世纪现实主义这种潮流认识得越透彻,就坚决不要这种现实主义的影响!” 

《无名指》的创作被李陀称为一场反向试验。在写作的最基本的追求上,面对长时期以来流行的小说写作习惯,他处处都“反着来”。恢复小说 “写人物”的传统,把塑造人物重新放在写作的中心。把“写实”的要素重新放在写作的中心位置,让日常生活充满了可见、可闻、可以抚摸的质感。继承中国小说的写作习惯,特别是曹雪芹在《红楼梦》写作里展示的那样,把“对话”当做小说写作的最主要的手段,不仅用来刻画人物,而且用来结构小说。著名作家毛尖曾称其创作为“亲身示范,重新发明小说”。 

李陀接受记者采访 (刘蕊摄 )

精心雕琢,快镜速写中产阶级群像 

《无名指》是一部写现代人的小说。海归博士杨博奇,为了从“人的内部”理解人的秘密,回国以后以心理医生为职业在北京谋生。这个职业使他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有大老板,有公务员,有家境丰裕而内心迷茫的家庭妇女……经济在不断发展,而人的内心却无处安放,自己个性不羁的女友突然宣布分手,至交朋友历史学教授出轨,朋友聪明绝顶的妻子要出家。深研过文学和心理学的博士在光怪陆离的现实面前也失去了判断力……在李陀看来,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动荡里生长起来的中国当代知识分子,同时也是被城市化的大潮孕育、催生出来的一代新的中产阶级城市人,文学如何面对他们,是当代文学写作不能回避的一个大主题。 

用人物划出这个大背景下的小切口,《无名指》处处可见细节上的雕琢之功。李陀说:“他们(读者和批评家)不读细节,就不了解人物,不了解人物就不知道这本书的神秘。”李陀曾严肃地纠正作者,他不是注重细节的描写,而是在用吃奶的劲来写细节。他把细节比作小说的呼吸,细胞和血液。在《无名指》中,他从日常生活入手,极尽观察之能来描绘细节,意图通过作品来刻画人物,通过人物来讲述了中产阶级生存现状与困境,例如小说中周璎这个形象就是中产阶级女性的一个缩影,穿着打扮很潮,但沉溺于物质享受导致她不可能真正地与现实进行斗争。这些矛盾冲突和人物形象塑造,正是通过她的穿戴及环境细节刻画的,比如脚上带金戒指,很花钱的极简主义大厨房等等。 

李陀《无名指》书影 (刘蕊摄 )

但是李陀也强调:“注重细节并不代表忽略情节。只是有的情节带有戏剧性,有的不带有戏剧性。”他指出,我们现在中产阶级的生活其实是很平庸,很平淡的,在这种平淡的生活里观察我们自己,观察我们周围的人,就只能从细节里观察。“现在的部分小说大都喜欢追求这种戏剧性的情节,这种戏剧性往往是娱乐的需求,只有当戏剧性与细节刻画完美结合才能得到升华。 

抛弃虚妄的浮华,才能照见现实的平淡。李陀说:“21世纪中国正在进入中产阶级社会,新型的中产阶级已经成为社会的中坚,思考观察这个群体,实际上就是去观察我们自己,反思我们自己。”作为文学评论家,他曾对当下的流行文学现象有着自己的思考。“我们现在的青年作家,读者,为什么都那么喜欢看穿越,悬疑之类的小说呢?作为文学批评家,我也去研究过。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生活多平淡啊,这种(类型的小说情节)可以制造不平淡,在想象里面突破不平淡。”李陀说,正因为我们希望看到一个不平常的幻想,导致不能够认真地无情地思考我们的日常生活,思考我们到底在想什么,哪里不对,哪里虚伪。这本书就是要让人直面自己,看见自己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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