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个个故事像一部部“口述人物传记”，结合成一所“口述民间博物馆”

　　香港话剧团与西九文化区主办并由北京新青年剧团製作的《美好的一天》，由北京导演李建军及来自北京、香港的众多幕后参与者合力炮製出一齣实验味道浓烈的纪录剧场作品，作品中呈现的正是众参演者用心倾诉与观众用各种方式聆听的多元声音、选择体现，其创作原意似是：要消除个人的孤独感与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肯多沟通，相当重要，可是日常生活中实在有太多不同的声音，选择听什麼声音和怎样接收声音，往往能反映到聆听者本身是一个有着什麼个性、思维、背景和处事取向的人，而选择什麼东西去倾诉及倾诉方式、身心状态，也能反映倾诉者是怎样的一个人。《美好的一天》就是让倾诉者（参演者）与聆听者（观众）可了解自己和别人更多的一趟旅程。

　　城市人声交响乐

　　该剧从筹备到在台上演出，作了一些安排：香港话剧团招募香港市民报名参演，经遴选后选出十九位参演者，他们於京港两个艺团的指导和协助下（北京的莊稼昀负责文本、策劃，加上八位来自京港两地的执行导演和香港戏剧顾问赖闪芳一起跟参演者们沟通，并由港方人员进行翻译），学会如何在台上倾诉自己的生活经历和人生体会，当中包括得到筛选、编排倾诉内容的建议，以及声线运用、演出集中力等基本剧场训练，务求达到“参演者须在台上连续倾诉约一百分鐘（当中有多次停顿位）但又不会讲得一塌糊涂。”

　　看演出时，有耳机和收音机供观众使用，十九位参演者一字排开边坐着边倾诉，每人都有一条可从收音机听到的频道，因十九人同时倾诉时会吵闹得令观众听不到任何一人说什麼，观众就要戴上耳机兼调校到某个频道去听清楚某位参演者说什麼，参演者的不同年纪、种族、家庭背景、教育程度、职业、兴趣志向、成长／感情／难忘经历……所构成的倾诉内容，加上参演者倾诉时所展现的个性、思维、特质和魅力，便成为影响观众是否转换频道或停留在某一个频道的关键。

　　笔者在转换或停留的选择过程中最深刻感受到的有三点：

　　一是世上有很多人与事都是“人夹人缘”，无缘和不夹的东西就毋须强求或迫自己接受。

　　另一点是用耳机虽能清楚听到某把参演者的声音，但其余十八把声音混杂吵闹，起初时会不惯，当稍为适应时，就会感到混杂人声沟在一起再加上不时爆发的嘈吵音响效果，其实像一段段“城市人声交响乐”，似象征社会上的多元声音。若从负面来看，会令人烦厌或失去安全感，不过若从正面来看，却能感受到多选择带来的辽阔空间、视野。

　　口述民间博物馆

　　第三点是有些参演者令笔者不愿多聆听，由於他们的咪高峰离嘴巴太远，导致说话声量太小而难以听到，这使笔者联想到有人就算尽了力也可能忽略了一些问题，结果事倍功半。

　　此外，几个水煲、压力煲於演出期间煲水，水滚时喷发的热蒸气巨响就跟不时播放的巨大电子乐声一样，易使人联想到各种透不过气来的生活／社会压力。演出过程中喷爆的纸彩炮及烟花音效，既可象征某些人活得很美满，亦可象征“美满生活”在另一些人眼中是个遥不可及的幻象。各种声响还炮製了演出的停顿位、分场及疏离效果，如参演者们倾诉了一大轮后，导演似乎怕部分观众只沉醉听某一两位参演者倾诉，便用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製造停顿位，停顿位之后的倾诉话在内容上往往跟之前的说话有或多或少的分别，好比另一场戏的处理促使观众立即想：是否要转频道？

　　众参演者於演出开头讲述演出当天发生过什麼，连串“口述日记”把众参演者肯真心分享各种事情、看法的优点表露无遗，值得一提是当某位参演者讲出一段东西时，另一位参演者会抢掉该位参演者正使用的座地咪高峰，这情景活像人们在社交网站想更多人留意自己，看时会感到既意趣盎然又共鸣。“口述日记”之后导演就花了约八十分鐘时间让众参演者说出过往的人生经历，有人讲当笔迹专家时的事迹，有人说当年吸毒和抢劫的经历……一个个故事像一部部“口述人物传记”，将多部传记结合更像一所“口述民间博物馆”。

　　笔者怀疑某些人生经历是假的，如听到有年轻人自揭是同性恋者并跟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有居港的巴基斯坦男子说自己在家乡拿起手枪向墙发射……听来都似电影的虚构剧情，究竟这些经历是真有其事，还是笔者对某几位参演者不信任？真是无从稽考，只能说导演透过这演出形式就“人与人之间会否欺骗或不信任对方”作了有趣兼值得反思的测试。

　　众参演者轮流於演出末段一人说出一句或几句总结话（多是一个感受或看法），这些肯定听得清楚的说话似测试观众看完演出后对每位参演者有多了解，同样一句话可以令观众甲毫无感觉，也可令观众乙对该参演者存有误解，更可令观众丙更了解参演者，可说是“人夹人缘”的另一深刻体现。这让笔者想起正式演出前摆放的一面大镜子，镜子见参演者与观众的身影似象征：观众能从众参演者身上看到自己是怎样的人。

　　演出期间有观众看不下去提早离场，亦有观众向泪流满脸的参演者递上纸巾，情况就像香港社会般充满各适其适的选择，要珍惜选择的多元。

　　图片：西九文化区管理局及香港话剧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