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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沙:我的外祖父吴乔森医生

2020-03-23 19:17:46大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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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沙 北京建筑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主持人)

  2020年1月下旬以来,新冠肺炎给武汉和湖北人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很多人的生活也被改写。然而,经过全国上下团结一心的努力,诡异而狡猾的新冠病毒疫情已经在国内得到了有效控制,这里包含着医护人员的忘我付出,在巨大的危难面前,白衣天使义无反顾迎着危险冲到一线,挽救生命,令人感动。此情此景,不由让我想起我的外祖父,109年前在他身上同样也有一段难忘的往事。

  我的外祖父吴乔森,字高林(1883-1959)。祖籍广东省惠州市,儿时丧母。十几岁就在香港的外轮上勤工俭学,经过刻苦努力,具备了扎实的英语功底。

  1894年,清朝重臣李鸿章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西医医院——天津储药施医总医院,以及附设西医学堂——北洋海军医学堂(Peiyang Medical College),聘请英国欧士敦等著名医师执教,按英国医学院的标准设置课程,全部课程用英语教学,办学经费从清政府海防经费中全额拨付,培养目标是高级军医人才。我外祖父是该校第十期学生。1911年他以优异成绩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获得一册《韦氏国际词典》奖励(Webster’s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M],G.& C. Merriam Company 1909),这本厚厚的红色布面装帧的大字典摆放在我家书架上。

  然而,一场异常凶险的鼠疫在1910年10月19日已经悄悄蔓延到满洲里,仅用一周时间,10月25日鼠疫就在哈尔滨爆发,开始流行,迅速吞咽了6万多条生命。朝廷得到禀报后,立即授权外务府,选派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医学院的伍连德博士为钦差大臣,全权指挥东北抗疫。

  哈尔滨傅家甸是疫情中心(相当于武汉华南海鲜市场),伍连德博士到达后,首先对疫情采取了周密有效的防控措施。建议组建了各级防疫组织、颁布各种防疫法规,采取了隔断交通、对病人及疑似病人实施隔离、焚化尸体、对疫区严格消毒等具体措施。然后迅速动员协和医学院、北洋军医堂和北洋海军医学堂的应届毕业生,火速驰援哈尔滨抗击鼠疫前线。国难当头,我外祖父明知危险,但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医疗队,逆行出关。

  来自于上述三个医学院的29位毕业班学生,乘火车从天津出发,经过三天的颠簸,于1911年1月6日到达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北风呼啸,当地最高气温为零下30°C。开始时,伍连德博士对他们进行了培训,伍连德出生于马来西亚槟城,能讲一口流利的粤语,所以和我外祖父沟通非常顺畅。这些医学生很快熟悉了工作流程,他们不畏艰险,克服重重困难,迅速投入排查,隔离和抢救的具体工作。

  经过50多天的连续奋战,与鼠疫进行生死抗争,终于等到了鼓舞人心的消息。截至到3月1日0时止,哈尔滨鼠疫死亡数归0。参加那场抗议的医护人员禁不住流下了热泪。哈尔滨鼠疫得到控制以后,他们马不停蹄移师长春、沈阳等地。又经过一个月的不懈努力,到3月底,在东三省各地肆虐的鼠疫完全被消灭。然而,那个结果是由英雄们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根据伍连德的日记,哈尔滨抗疫队伍殉职率极高,总共参加抗疫的2943名工作人员中,297人殉职,殉职率为10%。

  外祖父在他青年时代参加的这场东三省抗鼠疫行动,因当地公共医疗体系基础薄弱,国家应急响应能力落后,所以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甚至是生死的考验。然而,正因为运用了当时科学的最新成就,完全按专家的建议用科学的方法控制疫情,最终成功扑灭了百年不遇大瘟疫,挽救了千万生灵。同时,也锻炼了他的专业能力和不畏艰险的坚韧的意志,从而影响了他的一生。

  外祖父一生都致力于防疫和医疗,推动中国医学现代化的事业。“金眼科银外科”, 因眼科手术操作难度较大,眼科医生倍受人尊敬。他倾尽全力到南洋筹集捐款,参与创办了天津市第一个眼科医院。这座医院位于天津市和平区哈尔滨道,离我家步行仅10分钟。他每天都是最早来到医院,先要打开全部窗字通风,或许这个预防传染病的措施在他心中的痕迹太深刻了吧。他始终坚持在临床一线治病救人,深受患者的赞誉。1954年他退休时已是72岁。天津市眼科医院在赠与他的锦旗上绣着:“为了祖国伟大的生产建设,热心发展人民的卫生事业。”

  中华民族从来不缺英雄,每一次国难当头,总是有人挺身而出,义无反顾。而他们的功绩有时会被他们所挽救的人漠视,被他们所造福的后人所遗忘。1911年,就是那群可敬的人在东三省撑起一座血肉长城,2020年,又是这群可敬的人在湖北撑起一座新的长城,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注:北洋海军医学堂(Peiyang Medical College):

  1881年李鸿章创立天津西医医学馆〔Viceroy's Hospital Medical School〕,即总督医院附属医学校。1894年李鸿章创办中国史上第一所西医医院“天津储药施医总医院”。原天津西医医学馆同时并入该院,成为天津储药施医总医院附设西医学堂。1900年该学堂暂时关闭。1902年,袁世凯使其恢复办学,并更名为“北洋海军医学堂”。

  1902年由袁世凯在天津东门外海运局创立北洋军医学堂,聘请日本驻军医院的院长陆军二等军医正平贺精次郎为总教习,1949年迁至台北水源地,更名为国防医中心。(National Defense Medical Center,NDMC)

责任编辑:李孟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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