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鲁南,我出生的地方,村里有两棵老槐树,多年前死了一棵,几十年前槐树边有一口井,也死了。好像中国农村甜水井四十年前基本死光了。死了好,不用地下喷了,泉眼都去世了。
农村和城市的年,也多数死了,已经没什么味道,乡亲们礼上往来,就是一种情面。见面一笑,点一下头。
而我记忆中的年,不是这样的。
我也快六十的人了,不是胡说八道的人。也是一个君子,一个诗人。
九十年代以前,中国的年还叫年,之后叫节日。
先说七八十代的年。
从北方腊月二十三小年说起。
在寒冬的北方,小年的味浓,若小年那天飘雪花更有意趣。
母亲在灶神像前,恭上糖果,水饺,请上三炷香,烧几张黄纸(叫钱),跪拜,此时的冬季,大约是晚上七点左右。我会去灶神处取几颗糖果,与神仙一起品味百姓辛苦。
过去小年,百姓家一般不炒菜,也不喝酒。能吃上水饺就满足够了。
一般家庭吃豆腐水饺,好一点人家就是鸡蛋韮菜水饺,大队书记家吃的是猪肉水饺。公社书记以上吃啥不知道了。也有小年晚饭吃地瓜干粥的,再吃一点咸菜。
过小年,再穷也要放一挂鞭,响声与火光,可能驱寒或驱邪的想法。
过了二十三,就要大年了。我的老家沂水高桥镇二十八大年集,这也是春节后初八开市,最后一个集市。
再穷的人家也去赶高桥大集,八十年代左右,高桥大集也有三万人,尤其是农历四月八,叫赶山。这个集秦朝就有,比青岛李村大集早二千年。
我父亲大年二十八大集,每一年九点左右去,这个集距离我出生的村子有三里路,顺住龙河逆流而上,也是我读初中的地方,我的初中就在集的额眉上。
俺爷去集上先到他舅的水果摊上坐半个小时,大红脸,高个子的舅老爷,卖了一辈子水果,我见过他也有近百次。我爷赶集都带着我,舅老爷每天早上在集市吃半斤狗肉或猪肴肉,吃上半斤大饼,喝上三两烧酒,他天不亮从十多里山区推小车,爬山越岭,翻过红花峪,赶高桥大集,身体需要力量与能量。我舅老爷姓赵,老家沂水高桥二大队,高桥镇姓赵的都舅老爷本家。
过大年了,大年集,再穷也要置办年货。
买一条白鳞鱼,祭祖。
买点肥猪肉,炸丸子,熬油。
买点青菜,家里有白菜,萝卜,自家种的。
打点烧酒,俺爷喜欢喝酒,一天一斤,我是继承人。
偶尔在高桥大集,喝萝卜丸子汤,好香。
大年大集,去沂水县高桥大集,品韵二千余年传承,味觉舌尖的变迁,方言里的沂水高桥。
我最喜欢的,高桥大集的说书,逃学几百次去集上听书,就是我的诗。
说书艺人还在集上说书吗?
高桥大集说书人,应该再盼出现。像河水清澈,民风朴实的高桥大集,几千年文化传承,应是非物质文化的典范。
赶一次沂水高桥大集,就走进二千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