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青春期活在充斥着‘各种类型的电影都已拍遍’的八○年代的人而言,经常会怀疑:现在自己拍的东西真的是电影吗?然而就算有这样一份‘心虚’,我仍想穿越(电视人出身的)血统,乖乖变成电影场合裏的一颗小水滴。”
刚凭藉《小偷家族》获得康城电影节最高荣誉金棕榈奖的是枝裕和,在他的拍摄手记中这样写道。
香港观众对“是枝裕和”这个名字想必不会陌生,他的不少电影都在香港上映过,这部令人引颈以待的《小偷家族》也即将在港正式上映。海报上看上去其乐融融的一家六口,实则是毫无血缘或亲属关係的六个社会边缘人,躲在同一屋簷下抱团取暖,时不时以偷盗等不法行为维持生活,自从四岁的老幺Yuri被捡回“家”中,他们原本藏得严实的身份被层层剥开……
影片的题材是导演一贯关心的“家庭”问题,拍摄手法也是质樸的低角度运镜。是枝裕和导演的电影,节奏往往都是平稳纾缓的,就像微胖的导演本人一样敦厚温柔,但他的每部影片又都有一个基本的“爆点”,像一个小浪头打来,拉出了层层白浪又缓缓淹没在下一波浪花中……比如《谁调换了我的父亲》是由“抱错婴儿事件”点燃的,《第三度杀人》则是在嫌疑犯三隅高司的反口覆舌中递进的,而《小偷家族》在影片行将收尾时,“婆婆”树木希林的死亡、“儿子”城桧吏被抓现形,这接连的事件令温吞隐忍的叙事急速绽放开来。
“成为一家人”的核心到底是什麼?是血缘?是相处的时间?还是纯粹的“称谓”?这是导演从《谁调换了我的父亲》就反覆自问的议题。而这次《小偷家族》更是将焦点全部放在底层百姓的一面,并用一个长镜头,借助“母亲”安藤樱表面平静实则歇斯底里的剖白,控诉了“每个孩子都需要亲生母亲”的意识形态─“那是作为母亲的人自己的错觉吧”、“不是生出了孩子就有资格称作母亲”。
与是枝裕和熟识的演员都说他时常会扔许多问题给他自己,甚至怕他被过重的思虑给压垮。因为“心虚”,所以“虚心”。我想作为电影人的是枝裕和,就是抱着这样谨小慎微的心态在思考“电影”这件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