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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变成护照,带我去另一世界”

2018-06-11 09:42:19大公报 作者:赵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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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以鬯\资料图片
赵稀方
 
周六早上,得知刘以鬯去世的消息,颇为感慨。年初的时候,《大公报》、《香港文学》等报刊都提前刊发了他的百岁诞辰专栏,我还写了一篇题为“世纪刘以鬯”的文章。没想到,12月百岁生日未到,他就撒手归去了。

搜寻了一阵,我在书橱上找出一本一九九六年十月的《香港笔荟》杂誌。上面刊载的是我的第一篇有关刘以鬯的长文,题为《刘以鬯与现代主义》。可以说,是刘以鬯打动了我,让我后来走上香港文学研究之路。

媒体的反应很快,上午已经看到了几篇有关于刘以鬯的文章。可惜的是,人们对于香港了解不多,谈刘以鬯,不是借助王家卫,就是提金庸。有文章说,刘以鬯在内地不太有名,“但在香港,他是可以和金庸并举的人物。”我觉得有点讽刺,刘以鬯终身坚守纯文学,没想到终于还要借助于武侠小说家而为人所知,这是纯文学的悲哀吧?

说刘以鬯是香港作家,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他资格很老,早期其实是现代文学作家。很少有人知道,中学时代刘以鬯就在上海参加了无名文艺社和狂流文艺会,并在《人生画报》(一九三六年五月二卷六期)上发表了第一篇小说《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中学毕业后,“七七事变”爆发,刘以鬯入圣约翰大学,又在《文汇报》副刊“文笔”发表了多篇小说。大学毕业后,他就开始在多家报刊任编辑工作,并发表作品。他还于一九四五年创办了怀正出版社,出版戴望舒译波德莱尔《恶之花掇英》、施蛰存《待旦录》、李健吾《好事近》等著作。从这些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刘以鬯纯文学和现代主义的趣味。他与姚雪垠计划创办《小说杂誌》,因战争环境而中止,他带着一部分稿件如孙伏园《鲁迅先生的小说》、戴望舒译《英国小说中的旅行》等稿件来到香港。一九五一年,他在编辑香港《星岛週报》时,把这些文章发表了出来。刘以鬯后来一直有深厚的中国现代文学情结,喜欢评论三四十年代的中国作家,并专门发表过专著《端木蕻良论》。由此可见,刘以鬯一直在联接着内地和香港,传承发展着中国现代文学。

要在香港传承中国现代文学传统,谈何容易。香港的商业社会,文学得不到支持,只能在市场上自生自灭。《酒徒》(一九六二)全面反映了六十年代香港的文化沉沦状况,揭示了商业化的香港都市对于人的心灵的压抑与扭曲。表现在形式上,刘以鬯打破了传统现实主义的小说模式,以一种非逻辑的表述形式,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酒徒》被称为中国当代第一部意识流小说。

刘以鬯对传统小说结构的变革主要有两种类型:意识流与反小说。《酒徒》之后,刘以鬯主要将意识流运用于“故事新编”上。鲁迅以来,故事新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历有传统,但刘以鬯的《寺内》等小说的隐性心理流动却另出机杼。“反小说”指对于传统小说结构的拆毁,《对倒》吸收福克纳《野棕榈》中的音乐“对位法”,分别用不同章节写两个人的故事,效果十分独特,无怪乎后来引起王家卫的兴趣。

刘以鬯不但有小说实验,也有批评实践。刘以鬯批评的问题意识很明显,他既有中国现代文学背景,又有最新的西方文学视野。他对于现代小说,有很独特的看法。在《酒徒》中,他说:“照我看来,在短篇小说这一领域内,最有成就,最具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的,首推沈从文。”“谈到Style,不能不想起张爱玲、端木蕻良与芦焚(即师陀)。张爱玲出现在中国文坛,犹如黑暗中出现的光。”我们知道,中国大陆新时期对于沈从文、张爱玲等中国现代作家的重新评价,一直到新时期才开始,刘以鬯早在六十年代初就有这种看法,委实超前。

世纪末的时候,刘以鬯的《酒徒》分别入选了“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和“二十世纪香港小说百强”几个不同华语地区的百优文学作品,这说明了他的文学成就在华文文坛上受到普遍尊重。二○○七年,香港特区政府给刘以鬯颁发了荣誉勋章,表彰他对中文写作的杰出成就和对香港文学的贡献,这是对于他的一生的最好总结。 (副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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