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沈复一度爱兰花成癖，后因逝去友人所赠兰花凋谢

　　明清时代出了很多出色散文家，清朝时生於姑苏城的沈复是其中一位。沈复笔下《浮生六记》，用了生动笔触描述生活各方面，除了我们在少时学堂课文摘选的童年趣事之外，还有众多山水遊记，閒情逸致，与妻子芸娘的爱情婚姻生活。这是一位生性浪漫而温和的文人一生的纪录，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都在这笔墨之间传递。沈复与芸娘生活点滴，穿过百年的时光，呈现在我们眼前，依旧是那麼鲜活。也难怪林语堂、俞平伯等大家都受此书深深吸引，林语堂也曾为此文做了外文翻译，远播海外。

　　这一本备受后人推崇的自传体散文，原有六卷，如今仅存了四卷，包括童年时期的乐事《閒情记趣》，与芸娘生活中的点滴《闺房乐事》，前期生活安定时遊走山水之间的《浪遊记快》，以及生活中后期的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的生活和奔波《坎坷记愁》。

　　“夏蚊成雷”当作“群鹤舞空”

　　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中有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沈复的性格就极为相近这“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气质，这个生於文人之家的姑苏人，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一生靠卖画维持生计，中间为生活也曾沦为名不见经传的商人，然而这种恬淡寡欲的性格却将生活中的点滴由笔端，充满灵气展露无遗，呈现给我们一个多情多义，热爱生活，在布衣饭菜之中，依旧可乐终身的文人。

　　这裏有仲夏晚上，沈复在蚊帐中捉蚊子当作鹤群在空中飞舞的童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於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衝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都是最为简洁的语言，读来却是一种乐而不浮的感觉。

　　沈复喜欢兰花成癖，认为“花以兰为最”，特别是取其幽香韵致，友人张兰坡临终前曾送了他一盆稀有的素心春兰一盆，沈复更是“珍如拱璧”。然而，后来却被人用滚水浇坏花根部而凋谢，之后沈复就再也不种植兰花，转而种植杜鹃，菊花。家裏的大小桌椅，也遍布沈复与芸娘手插的瓶花，而且根据桌子的大小，花朵的色泽，对花叶的搭配有着独特的手法：“花取参差，间以花蕊，以免飞拔耍盘之病。叶取不乱，梗取不强，用针宜藏。视桌之大小，一桌三瓶至七瓶而止；多则眉目不分，即同市井之菊屏矣”。

　　替妻子扮男人同出夜街

　　沈复和芸娘在搬到仓米巷之后，把卧楼命名为“宾香阁”，名字中蕴含了相敬如宾的意思，院子后有一间厢房，打开窗子，正对着邻居的一个废园，四周都是菜园，以篱笆为门，门外有个池子，花光树影，交错在篱笆边，颇有些趣味。因此沈复和芸娘就请邻居老人买了菊花，在篱笆边栽了遍，菊花盛开之时，一边吃螃蟹一边赏菊，芸娘被这景致触动，说“以后哪年，要和郎君在这裏造个房子，买下房屋周围十亩的菜园，种植瓜果蔬菜以供给日常家用，那时，郎君作画，我来刺繡，当作品诗饮酒的资费，布衣菜饭足矣，享乐终身，便不必再作远遊的打算了。”

　　除却赏月吟诗，这对相敬如宾的夫妇同时又是各自最好的朋友和知己。临近传统的洞庭君生日，人们按照姓氏选定一个地方，悬挂起各式各样的玻璃灯笼，中间设置宝座，旁边陈列花瓶，插花布置，晚间蜡烛插在灯中，花光灯影，宝鼎香浮，彷彿龙宫中举办夜宴一样。沈复在向芸娘讚美了这个地方之后，芸娘遗憾叹到：“可惜我是个女子，不能去看。”沈复便为芸娘戴上自己的帽子，穿上自己的衣服，打扮成男士的模样，又让她把髮髻结为长辫，描粗了眉毛，又从坊间买了蝴蝶鞋，套上马褂，装扮完毕，芸娘模仿男子拱手阔步的走出去。夫妇两人便瞒着公婆，偷偷的出门了。

　　如斯活泼的夫唱妇随，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难能可贵，愈发衬托出沈复的温和文人特质，家道中落之后夫妇二人在沧海奔波的人生中依旧随遇而安。百年之后，我们回首当年这书中的碎碎念，眼前不由现出这满怀柔情的画面，笔墨之间，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