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立法会“新丁”议员孙东：香港不能“吃老本”

2022-01-17 04:24:37大公报作者：吴俊宏、黄钇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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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东表示，香港经济结构过分单一，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优势产业，以协助港青上流。图/ 大公报记者贺仁

　　由“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大学教授，到成为特区立法会的一员，立法会选委会界别“新丁”议员、城市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学系讲座教授孙东近日在接受《大公报》专访时表示，香港经济结构过分单一，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优势产业，他在议会工作的重点首先是推动创科，争取香港增加科研投入，以及研究如何引进资金。

　　孙东亦希望如他座右铭“我将无我，为民服务”，以“无我”的状态为国家、为香港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亦希望透过自己多年来在大学的经验，协助香港发展国际创科中心，帮助香港青年向上流动。

　　孙东生于北京，上世纪80年代踏入清华大学的校门后，他就与机械及生物医学结上了不解之缘。在清华大学先后获得学士和硕士学位后，通过系主任的推荐，他选择了继续深造，离乡别井一路南下来到了香港中文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其后更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进行博士后研究，最终于2000年回到香港，在城大任教至今。“我在香港扎根20多年，在这里读书、开展事业。对于香港，我有很深厚的感情，早已把香港当成了家。”孙东希望以自身20多年在香港高等教育科研管理第一线工作的经验，推动香港创科发展。

　　为听意见皮鞋也磨坏了

　　回顾2019年的“黑暴”，孙东形容是回归以来最黑暗的时间。“人性沦丧，没了道德底线。”他庆幸后来有了国安法，“香港稳住了，否则的话想想香港会滑落到怎样的一个边缘。”而现在完善选举制度后的立法会，更是香港由治及兴的里程碑。孙东说，有幸成为90位立法会议员之一，他将以谦卑的态度，多看多听多做。孙东坦言，以往一直以专业学者身份为主，这次当选立法会议员，完全是新角色、新尝试，自己会通过不断学习，吸纳各界意见，为香港和国家服务。

　　“跟以前做教授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孙东这么评价新的议会工作。“作为科学家也好、教授也好，讲的是‘十年磨一剑’，不坐几年冷板櫈搞不出好的成果。”现在呢?“你要反映社会诉求，有的时候你要站出来发声。我现在还在做这个转变，但这是进立法会的责任，必须要做。”他说，选举前自己的生活很宁静，工作以外一般就是“做做gym”。“选举以后包括现在，事情一忙，连锻炼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笑称，“这可能是我最大的损失。”但他反倒“瘦了八斤”，原来选举期间走访业界和选委讲解自己的从政理念，“走得多了皮鞋都坏掉了。”

　　促进科技成果转化落地

　　关于进入议会后的首要任务，他告诉记者，首先把关注的重点落在创科上。他指出，香港经济结构过分单一，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优势产业。“你现在‘吃老本’，总有一天坐吃山空。”他认为，香港产业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就是创科。香港必须尽快建立全套的创科生态链，包括上游的基础研究、中游的成果转化、下游的产业建立。有了产业，既能解决香港年轻人就业问题，也能增加香港税收，具有实际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孙东慨叹说，香港过去20年投入科研的资金太少，他表示会争取香港增加科研投入，以及研究如何引进资金。另外，他会督促特区政府尽快落实北部都会区、河套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制定时间表及路线图，订立严谨的KPI(关键绩效指标)，促进香港科技成果转化落地。孙东希望以创科引领，与香港传统优势产业，如金融、旅游业等联动创新，“破冰”式的创新产业将会源源不断，香港的金融中心则与创科中心共振，实现资本与智慧的结合。

　　孙东告诉记者，他在中信大厦的议员办公室挂了“我将无我，为民服务”的字幅，这是他参选立法会议员的初心和理念。孙东正在积极涉猎新领域，了解社会其他范畴的重要关切点，比如土地房屋、青年向上流动等社会问题。“只有‘接地气’，更好地了解民生，才能更好地为民众发声。”他表示，将来会与各个界别保持联系，多面向基层市民，多了解他们的需求，为市民发声。从大学教授到立法会议员，孙东认为新的议员之路任重道远，“我会竭尽自己所能，为香港科创发展出谋献策，为人民服务。”

　　必须抛弃“天下第一”心态

图：孙东表示，香港过去20年投入科研的资金太少，难以招揽及留住人才。

　　“还是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孙东这样评论香港的人才和产业政策。“还是抱着几十年前的那种‘香港很好，其他人都要求着我香港来做事情’的心态。”

　　孙东说，人才政策上香港并没有真正以人为本，想办法留住人才。“我们把全世界各地一些真正的人才吸引过来之后怎么样去留住他们，怎么样在一些政策的细节上做改动，能够让这些人留在香港。没人去想这个问题。”他说，现在看内地的一些城市，所谓的发展计划，基本上核心就是人才计划，用各种优惠的政策吸引人才。香港呢?“什么都没有，而且不仅没有，对不起，你七年以内要买房安居还要交额外的印花税。你每年交几十万的税给政府，但派5000元消费券，对不起，没你老兄的事。”

　　“没有产业无法形成创科”

　　产业方面，孙东对香港政府的“积极不干预”也有自己的观察。“以前香港创科的模式是建楼招租。如数码港、科学园那样，我把楼建好了，招租大家过来。这样不是说不行，就是慢。”他提到落马洲河套区的港深创新及科技园。“既然是一个新的开发区的形式，要有新思维，时间和效率我觉得要考虑放在首位。不能再等了，我们科学园发展等了多少年?”他请政府考虑是否能以项目形式发展。“有没有可能一些大的海外或者内地公司，把项目和基建同步带过来，迅速开展。不要等着盖楼招租，招租人不来怎么办?”

　　孙东说，要解决香港的核心问题，还是要聚焦创造财富，处理疫情等突发事件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同时沿着自己的主线、按照既定规划向前走。归根结底香港的问题要靠发展，一是加大基础科研的投入，一是建立完整的产业链。“要搞国际创科中心，不是只做科研，没有产业无法形成创科。”他以硅谷为例，不只是因为“有Stanford、有Berkeley”，同时有产业和学校，才能成为一个创科中心。

　　“一国两制”是最大优势

　　“香港近年虽然受了伤，还受伤不轻，需要休养生息，但香港还有很大的优势。她有‘一国两制’的优势──这是内地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她有健全的法律体系，有优良的海外网络，作为国际化的都市，她的魅力依然在。”这位内地出身，香港求学，又从加拿大负笈归来，将人生中最宝贵的年月留在了香江的学者说道。“我们老说香港是个福地，我现在依然相信香港是块福地。”

　　大学科研经费太少很多人才不来香港

　　谈到香港的高等教育，孙东流露出叹息之色。“我们也在进步，只不过人家进步得更快。我2000年回来的时候，香港的学术地位是很高的，比新加坡高，也比内地的相当多学校要高。”他说，香港的学术水平相对来说是下降了，这也是他出来参选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业界也有呼声，希望我们业界有代表，能够进到建制体系，能够为下一步香港的发展出谋献策。”

　　香港的学术出了什么问题?孙东认为，突出的问题之一是大学的科研经费太少了。“刚回来的时候，我申请RGC(研究资助局)的钱，如果我拿到满分五分的话，我可以拿到150万，甚至更多。但现在同样在工程领域，过了20多年，去年我拿到满分，也就110多万。”周边地区又如何?“NSFC(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我刚回来的时候，他可能一个自然科学项目就20多万，现在已经涨到100多万人民币了。”他说，香港的大学教师从全世界招聘回来，水平是不错的，但这么低的科研投入是对这些人的浪费。“很多人现在不来香港了。”加上最近两年还有一些社会事件、疫情的原因，就有了人才流失的现象。

　　产业必须多元化

　　香港的高等教育还关系年轻人的前途。“年轻人毕业后去哪里?你没有自己的产业。你说国际金融中心当然好了，但是你光这点不够，国际金融中心招的人是有限的。”孙东认为香港的产业多元化了，年轻人才有更多出路。“中学搞STEM教育，但毕业之后找不到好工作，想读父母也不让读，都读医生律师去了。”到内地发展呢?孙东说，现在香港毕业出来的大学生到内地发展，认可度也并不高，还要和很多海外名校回来的竞争。“要做好思想准备，从能力上从思想上都要做准备。”

　　在香港，每年还有一万多名学生到内地升学。孙东认为，包括在内地生活的近50万港人在内，这些人是维护内地香港联系的重要桥梁。“如果这批人在内地能讲好香港故事，对于改进香港在内地的形象，我觉得是很有帮助的。”他说，政府以前对这批人支持不够，要照顾好他们。

　　讲普通话有什么问题?

　　在孙东的印象中，香港一直是一座彬彬有礼的城市，除了2019年。“那种疯狂的时候把人性最丑陋的东西全部暴露出来了。人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大多数情况下通过教育、通过社会规范，能够把不好的东西压下去。但在那时因社会出了问题，好的东西没了，坏的东西就出来，是最悲惨、最悲哀的。”

　　有媒体大做文章

　　后来参选议员，他又见识了一些媒体的所谓“文化”。有些媒体抓着他说普通话大做文章。“我确确实实是广东话讲得不好。我要清楚准确地表达意思，我就讲普通话。我如果广东话讲得好，我会讲广东话的对不对?讲广东话客观上人就容易选你，选举中谁也不想拿选票当儿戏。”孙东说。“我跟媒体说，1972年以前立法局都是讲英文的，1972年以后开始讲广东话。那么几十年过去了，有一两个人在里面讲普通话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媒体就说，‘有些人会不高兴。’不高兴也没办法，总得向前走。”

　　“在立法会内沟通会有困难吗?”记者追问。“没问题，我听得懂广东话他们也听得懂普通话。”孙东笑着回答道。

　　建言献策

　　科研

　　从人员、资金、设备等方面加强香港在原创科研方面的领先优势。

　　转化

　　提升香港各类应用研究院成果转化功能，鼓励在知识产权、科研人员创业及科技服务方面采取更灵活和开放的政策。

　　产业

　　加大在生物科技、智慧城市、先进制造等重点领域的投入，构建香港优势科技产业，推动香港再工业化进程，实现香港经济多元化及升级转型。

　　政策

　　促进科技体制改革，建立与香港国际创科中心相适应的管理机制与行政架构，完善创科政策的制定、实施与评估机制。

　　人才

　　推动STEM教育，增加研究生学额，积极培育青年创科人才。加大引进人才力度，制定更科学的人口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