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素人的群体性出现，成为近年来政治与社会学家争相研究的现象。周日乌克兰选民把一个在喜剧小品中扮演“总统”的演员推上了总统宝座，算是这个现象的极品。上个月斯洛伐克也出现了相似一幕，执业律师出身的恰普托娃成为该国女总统，基本没有从政经历的她，以“向罪恶宣战”的竞选口号，赢得了斯洛伐克境内几大主要民族的支持。泽氏与恰氏的传奇为全球政治素人的崛起又添了两个鲜活案例。

时间倒叙到2016年，毫无从政经历的房地产开发商特朗普与政坛老手希拉里之间展开“古稀”大战，外加耄耋之年的桑德斯，让美国选民无所适从，用老气横秋来形容当年的大选一点也不过分。年轻一代政治家在初选中早早就靠边站，最后选民不得不在“一堆烂苹果”中挑出了特朗普。

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欧洲的选举走向了另一极端。2017年，39岁的马克龙赢得了法国大选，成为该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奥地利更是把刚满31岁的库尔茨推选为总理，这位连大学都没有毕业的年轻人居然受到如此垂青，大有时光穿越的感觉。纵观全球，不论是男是女，不论年长还是年轻，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或从政经历极短，或干脆就是政治白纸，但他们却能梦想成真，开始指点江山。这背后的魔力到底在哪里?

透过“素人政治”的表象，民粹主义是其崛起的时代背景。从人类政治制度的设计与演变看，选举制代替世袭制、任期制代替终身制、监督制代替独裁制、法治代替人治，是政治制度演化的巨大进步。但这个曾经被福山认为是终极版本的西方民主制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尤其是无法解决全球化中的两极分化难题，当劳动、资本、技术等在全球范围内加以配置的时候，资本家的贪婪也发挥到了极致。本国的工会力量逐步走弱，失去了与资本家叫板的资本，于是无感阶级与痛感阶级的人数急剧上升，政治家们无所作为，政坛像走马灯一样，百姓厌倦了政治和政客。

第四次工业革命方兴未艾，让政治权力的重构迎来千年之变。从神权到王权、从王权到贵族、从贵族到精英，如今正从精英转向草根。权力重心一步步下移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这为素人的崛起提供了肥沃土壤和时代的机遇。民主制度的特点之一是人人都有一票。过去竞选靠传统集会，而今天则有了社交网路。一些充满政治抱负的人可以另辟蹊径，藉此传播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治国构想，广泛吸粉。一些具有相同经历和理念的人，通过各种社群“走”到了一起，相互打气，形成了“议题性组织”，草根的凝聚力和影响力被有效聚敛或放大。

值得注意的是，与政治素人现象如影随形的是，近年来世界政坛的强人政治特点也非常鲜明。政治素人与政治强人相互影响，相互催化。一方面政治素人能够走上前台，背负着民众的期望，如果按部就班，等待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所以，这几年来这些政治素人就位后都展示了硬汉形象。特朗普、马克龙是其典型代表，尤其是特朗普深谙草根政治，靠着推特建立起与这些白人蓝领(铁粉)的风筝线，开创了“推特治国”的先河。这就是为什么昨天特朗普面见推特CEO，“求教”掉粉20万的原因。此外，一些政治领袖如杜特尔特、莫迪等也显示了强硬的一面。去年当选的巴西总统博索纳罗，行伍出身，扬言如有必要，可在巴西实行军管，居然没有人挑战他的说法，相反还有不少人为之叫好，可见巴西民众对当前国家现状的不满已经达到何种程度。如果再加上政坛常青树普京总统，强人政治云集的时代可见一斑。

政治素人变成政治强人，既是选民的需要，也是社会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强人政治时代可以成就很多大事，强人坐在一起可以拍板定案，少了一些优柔寡断和议而不决。但是，任何事物总有两面性，政治强人不会轻易妥协的特点，也给世界增加了不确定性。如果政治强人顶起牛来，无疑会加大摩擦和冲突的风险。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权力重心下移的大背景下，政治强人必须以草根作为依讬，否则就会风雨飘摇;而草根也必须有政治强人作为符号，否则就会群“羊”无首，迷失方向。政治强人看重面子;政治素人更看重政绩的里子;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则是政治素人兼政治强人的双重需求，要满足这样的大胃口，除了保持战略定力、守住底线，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外，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就是强人政治时代必须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