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人类再次见证历史。5月交货的德克萨斯轻质油（WTI）期货收盘价为-37.63美元／桶，跌幅超过305%。活久见的跳楼价让刚刚升级的芝加哥期货交易系统（增加负值系数）面临考验，也是对特朗普抗疫政策投下的不信任一票。

石油虽是现代经济的血液，但是它早已异化成金融投资、投机的工具。其实，市场中的原油交易量只有不到30%是供需双方的真实需求，而70%的交易量则是金融交易，是市场参与者的对赌工具，当然也包括一些市场参与者出于规避价格波动风险而提前锁定一个可以接受的成交价。石油的对赌也会赌上身家性命。中国人印象深刻的是上个世纪90年代中航油的交易员陈久霖在原油对赌中押错了价格走势的方向，差点让这家企业破了产。而这一次的资本市场大戏，也是多空双方激烈搏杀的结果。

2020年5月份的WTI合约于4月21日进行交割，通常情况下，只有约2000份合约交割。而这一次居然有10万份合约，即1亿桶石油需要交割。这就涉及到买来的石油往哪里存储的问题。目前在海上漂泊、尚找不到卸货码头的油轮原油高达16亿桶，而全球油轮运费上涨达29.3%，而油品仓库的租金上涨20%且不承接租赁业务。

由于美国疫情形势依然严峻，原油需求降至1995年以来低谷，各大油企购油欲望并不强烈。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在最新发布的月度报告中说，预计2020年全球石油需求每天将减少690万桶，降幅为6.9%。以WTI为例，俄克拉何马的库欣，是美国内陆产油区，预计原油库容很可能在未来3周内填满，这意味着贸易商根本租不到场地用来储存原油了。

而对生产商而言，关停油井是有风险的，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生产。对期货交易商来说，如果不平掉5月的多头合约，意味着将收到石油现货，而库欣地区所有的原油仓库均已被预定，库存接近满负荷，如果强行交割造成的仓储成本要远远高于平仓的损失，生产商宁愿接受负油价，不得不贴钱让买家拉走。交易商赶紧扔掉手中的烫手山芋。昨日特朗普在记者会上表示，美国将增加7500万桶的战略石油储备，以此缓解市场的恐慌情绪。

市场普遍预计，接下来6月份的石油期货合约在下月5月21日前交割，4月21日合约价格已跌至16美元区间，未平仓合约相当于5亿桶石油。如果5月份的社会生产和生活得不到恢复，估计6月份的合约交割价也有可能变成负数。由此可见，全球生产和生活的“休克”对石油产业无疑是致命一击。一些小的石油公司和页岩油公司破产也在意料之中。

4月16日，盖洛普的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从3月份的49%降回43%。特朗普对日益下滑的支持率感到十分忧虑，尤其担心经济停顿时间过长，特别是大选日益临近，回旋空间越来越小，再打翻身仗就变得十分困难了，而推迟大选需要国会的批准，而民主党把持着众议院，意味着特朗普只能在疫情环境下如期举行大选。对于特朗普来说，政策的选择空间越来越窄。推动复工既是目的，也是手段。截至21日，美国共有逾78万确诊，逾4万人死亡。经济停摆导致逾2000万个岗位流失。特朗普16日公布了三阶段重启经济计划，并承诺让各州州长决定解封日期。同时他通过推特，号召选民给各州政府施压，以尽快复工，让百姓重回从前的生活。美国多地出现多起反居家令的示威。对于习惯于过着“月光族”生活的美国人来说，居家令持续时间越长，他们的生存压力就越大。

复工意味着感染，不复工意味社会承受力正走向极限。这是美国社会的矛盾之处，也是特朗普的尴尬之处。特朗普多次表示，不希望疫情产生的次生灾害大过疫情本身，更何况长期居家，会带来家庭暴力、吸毒等其他心理和社会问题。从目前情况来看，新冠疫情大概率是控制不住了，“带毒生存”将成为美国社会的新常态。特朗普与其让“居家令”窒息美国经济、葬送他的政治前途，还不如放手一博，让青壮年人复工，走“群体免疫”这条路。

对于美国许多家庭来说，每人1200美元的补贴也只能最多维持四个月，而对于大批要付的帐单而言，也是压力山大，广大底层民众宁愿复工，也不想坐吃山空。一些人士尖锐指出，居家令对于底层人来说更是一种奢侈。特朗普在抗疫面前的表现让世界大跌眼镜，但特朗普的当选毕竟是美国民众的选择，在灾难面前他们也只能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

美著名政治学者福山4月9日在接受法国《观点周刊》采访时表示，“特朗普并未能建立起克服危机所必须的团结和集体信任。如果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仍能在11月连任，那么美国人的问题就真的很严重了。”问题是福山的心声会成为严重分裂状态下的美国人民的共同心声吗？盖洛普最新民调显示，93%的美国共和党民众对特朗普的抗疫表现满意，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美国政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