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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基辛格、保尔森发言看中美关係/邓 飞

2018-11-15 03:16:56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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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被誉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美国资深政治家基辛格访华,受到中方高规格的接待,并发表了一番简明扼要、直指要害的诤言式言论。同时,被誉为华尔街“中国通”的美国前财长、投资银行家保尔森,也在新加坡一个论坛上向中国发出了同样是谏诤式的讲话。基辛格的言论是同时针对中美两国政府的,而保尔森则主要针对中国。纵观两位巨鲸式人物的言论观点,到底对中美贸易战的前景,乃至对未来中美关係有着什麼样的影响?值得细味其中。

  第一,基辛格的观点强调,中美双方应相互向对方清楚说明自己必须达到的目标是什麼,以及自己有什麼是不能妥协的,各自作出某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两国面临的挑战是严峻的(他指爆发“新冷战”乃至军事衝突的后果是“毁灭性”)。

  这个观点非常正确,但并没有说中要害——重点并不在於彼此的目标与妥协空间,重点是双方各自的决策体制是否有利於达成必要的妥协,或者说是否会难以控制地滑向不容妥协的毁灭性战争危机。尤其是美国的两党制与立法行政制衡体制,一方面民主共和两党各走极端,这从中期选举结果可见;另一方面又对中国抱持越来越大的敌意,反华变成两党必须遵循的“政治正确”。那麼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即使共和党特朗普想见好就收,对中国有所妥协,以结束两败俱伤的贸易战,但作为对手政党并控制众议院的民主党,肯定会指责特朗普对中国不够强硬。这一点特朗普政府和共和党当然非常清楚,自然不轻易对华妥协,免得授人以柄。

  因此,基辛格的言论是正确,但废话,谁都知道不妥协而持续恶化意味着会走向终极的毁灭性战争后果,但问题是美国的决策体制能否避免滑向这个后果呢?这个才是重点。所以,其实基辛格应该去游说美国两党,而不是来游说中国。

  “经济铁幕”非一方妥协可解

  第二,保尔森的言论则集中规劝中国,内容非常丰富,但归根到底一条:中国只有进一步加大开放,才能有达成协议的机会,否则中美之间的“经济铁幕”有可能降临,也就是说美国将对中国全面封闭,形同经济冷战。问题是加大开放到什麼样的程度,按他的说法包括:准许外资与国企竞争,进一步推动国企商业化改革,退出强制性技术转让和只使用本土标準来限制竞争等。

  好了,是否把保尔森开出来的这些“藥方”视作基辛格所说的“妥协”呢?如果是,那麼这种妥协是否符合成本效益呢?具体来说,如果中国接受,则从美国方面得到了什麼呢?恐怕仅仅得到美国取消对中国的关税贸易战,而会不会得到美国在台湾、南海问题上对华妥协?会不会让美国的对华军事围堵有所放鬆?会不会让美国放弃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干扰破坏?会不会让美国不再以国家安全为由封锁中国企业进入美国市场进行併购?恐怕不会,恐怕仅仅得到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高额关税的取消。

  另外,中国如果依照美国的意思进行开放,自己又能否吃得消?别的不说,金融资本市场全面开放,中国能应对得了华尔街大鳄们的炒作财技?会不会因此而由目前的关税贸易战,演变成不久将来的货币金融战呢?后者的技术含量与对经济社会的衝击力,与前者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所以,“经济铁幕”固然可怕,但中国近乎单方面让步也同样可能换不来合乎成本效益的结果。

  日前有媒体报道,美国正式对中国提出,要求拆除南海人工岛礁上的导弹系统,如果属实,那意味着美国想要中国所作的让步,已经远远超出了经济领域。

  美国的“面子”中国的“裏子”

  第三,那麼是不是意味着中国不应与美国达成协议?当然不是,不妨是让特朗普得到面子,但中国守住裏子。特朗普主导的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各走极端的党争,不会仅仅集中在中国问题上的。从这一次中期选举各州的主打议题所见,除了像伊利诺、艾奥瓦等农业州比较明显之外,其他各州的议题非常多元,从是否废除奥巴马医保方案,到是否限制非法移民,以至到第一次有女性回教徒当选等等。选举之后,民主党虽然只控制众议院,但弹劾和进一步调查特朗普的意欲非常强烈,惹起特朗普在推特裏公开警告民主党,会以调查民主党人泄露官方机密文件来报复。这些都说明一点,美国两党之间几乎在所有政策议题上都泾渭分明,对抗纷争,而所谓的中国问题只是众多议题之中的一个,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中国之所以应该与特朗普签订哪怕只是框架性的协议,其目的不仅仅是从严重干扰国际贸易秩序的关税贸易战脱离出来,同时是让特朗普可以对中国问题告一段落和两党在其国内议题上展开争逐,而不要老是把党争的焦点全然放在中国身上。一如特朗普与朝鲜领导人做了历史性会面之后,有了一个务虚多於务实的协议,特朗普便可以从这个议题中跳脱出来,收割自己的政治胜利果实,把实际问题细节谈判甩给下面的官员。

  朝鲜问题当然远未解决,但明显已经低调了许多。同样道理,中美经贸问题乃至所有问题,不可能毕其功於一次谈判的,中国不应也不能作出成本与效益(仅仅取消了本来不应存在的高额关税)不成比例的妥协,双方的缠鬥只会持续下去,但不妨让特朗普赢点面子,从而让中国问题在美国两党政争中逐渐淡化褪色。

  这不是不能达到的谈判目标,从八月头美国301审查委员会举办的听证会中可见,在八十二个行业协会代表人中,有七十六个反对加关税。特朗普贸易战的“总设计师”纳瓦罗猛烈批评华尔街所谓的全球主义者,这些在在说明了关税贸易战所受到的压力,是不可能变成持久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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