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间，美国已经“成功”震撼了自己和世界。先是6月，美国最高法院宣布取消宪法对女性堕胎权的保护。激怒的民众立即涌上街头，掀起了全美抗议浪潮。震惊的世界也纷纷作出了愤怒的反应。不仅联合国人权事务官员，就连美国的盟国英法德加的领导人都罕见的走向批评的第一线。

　　7月，英国《金融时报》突然再度放风，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将“访问台湾”。这立即引发中国政府的强烈抗议。拜登总统也罕见的以军方立场为借口表达反对。

　　从政治学角度，这两起事件都是很令人费解。现在的美国，外有俄乌冲突、中美战略博弈下紧张和不稳定的关系，内有新一波疫情卷土重来、高通胀、经济衰退的风险，尤其是国内矛盾长期高度紧张，处于一个火星就能燃起一场大火的状态——弗洛伊德事件就是前例。按说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精英应该不分立场戮力团结应对这空前的挑战和危机，想尽办法灭火而不是去点火，给国家以喘息和发展的机会，提升自己的软硬实力，但现实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最高法院大法官多数是由共和党总统提名的，其价值观和立场和民主党不同，所以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拆台虽然不符合政治学逻辑，但也并不令人意外。但佩洛西要“访台”之事则更令人费解。

　　首先，佩洛西是民主党人，而且还是在中美两国元首即将通话前夕，自己人给自己人添乱。其次，佩洛西已八十出头，考虑到今年中期选举民主党可能败选，她不会再继续担任议长，将退出历史舞台。既然她并非要再上层楼，何以做出如此冒进之举？第三，俄乌冲突已经持续五个月，双方实力和意志力的较量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冲突引发的恶果也在不断全面呈现。佩洛西选择这个时候挑衅中国核心利益，难道是要救俄罗斯吗？

　　当然如果从制度结构角度来分析，美国是全球少有实行三权分立的国家。司法和立法部门当然不会考虑全局，更不会有国际视野。这可说是制度设计先天的基因性问题。

　　但在任何国家，制度只是框架，要想良好运作，还是有许多条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社会精英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一定有共识。否则，不但别说国家不能良好运作，就是制度本身也会崩溃。今天的美国其实就处于内战以来最分裂的状态，而且无法妥协。这个分裂并不是传统的执政党和反对党相互攻讦，而且还是政党内部之间。

　　这次佩洛西要“访台”，反对的就是同属民主党的美国行政部门。

　　从近当代历史来看，只有两种情况导致国家精英分裂进而导致制度崩溃。一是法国大革命模式，即旧制度不愿意容纳新阶层。当时法国的国王贵族和教士阶层拒绝和新兴的第三阶级分享权力，结果导致他们和最下层的人民联手发动革命。二是美国内战模式。虽然制度能够容纳所有阶层，但阶层之间的价值观水火不容，权力和利益都能妥协，但价值观却无法改变。也就是说制度可以解决权力分配，但却无法解决价值观差异，无法实现价值观融合。

　　出现这两种模式的原因也不复杂。一是经济发展产生了新的阶层，原来社会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二是全球化时代不同种族的流动。应该说，今天的美国两种因素都有。经济角度讲，全球化（去工业化）、金融化和自动化既产生了新的阶层，也使得旧的产业工人阶层萎缩，利益受到很大冲击。从种族角度讲，白人正日益成为少数。产业工人阶层又恰是以白人为主。这等于经济和种族因素都集中体现到了传统白人群体。现在的美国，代表多种族文化和利益的是民主党，代表传统白人的则是共和党。双方不仅基本价值观不同，在国家未来命运和走向上也皆然相反。

　　实事求是的讲，美国并不是唯一这样的西方国家。今年6月，法国国会选举，极左极右强势崛起，成为第二和第三大政党，国会竟无一党能过半，创第五共和新历史。执政的马克龙拒绝和极左极右合作，传统右派又拒绝和执政党合作。得到穆斯林选民全力支持的极左和排外的极右同样是势不两立。

　　然而法国并非孤例。整个欧盟多数国家都是联合政府或者少数派执政。德国在默克尔时代还是两党联合，现在变成三党联合。最夸张的是西班牙，它不但是少数派执政，而且还是十二个政党联合！十二个政党加起来的席位都不过半！只不过其他政党要么不能联合在一起，要么能联合起来的政党席位比这十二个政党还少。只是这样组合起来的政府还怎么治理国家？

　　今天的西方，虽然制度仍然能容纳不同阶层，但却无法解决相互之间的对立，甚至不能化解同一阶层的对立。所以我们看到美国损人不利己、震惊世界的事件一个接一个。然而，这还只是开始，整个西方更超出全球想像的事件和历史性大倒退还在后面。

　　旅法政治学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