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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评世界/伊朗问题会成为缓和中美战略竞争的催化剂吗/周德武

2020-01-06 04:24:24大公报 作者:周德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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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被美国斩首的伊朗少将苏莱马尼的女儿问伊朗总统鲁哈尼:“谁来为我父亲报仇?”他答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会,不仅现在,而且在未来数年。”寥寥几句对话,鲁哈尼把伊朗的国家意志说得再清楚不过,同时他也赋予每一个伊朗人的未来政治使命。伊朗革命卫队的一名指挥官宣称,美国在中东的35个目标已在伊朗的射程之内。

对于这样的威胁,一向傲慢的美国人哪里能够接受。美国可以打击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但剥夺美国人的生命是其不能容忍的红线。特朗普随即发推,“如果伊朗人胆敢袭击美国人和美国的资产,我们将会对已经锁定的伊朗的52处目标进行打击,这其中包括具有文化价值的设施”。

52这个数字凸显了美伊之间的恩恩怨怨。1979年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推翻亲美的巴列维王朝之后,美国大使馆的52名美国外交官和平民沦为伊朗的人质。40多年过去了,这个心结不仅未解,而且越系越死,且结下了新的深仇大恨。伊朗在中东素有“报复大师”的称号,伊朗常驻联合国代表表示,“暗杀苏莱马尼无异于杀害伊朗的国家领导人,让我们保持沉默是不可能的”。伊朗圣城库姆的贾姆卡兰清真寺4日罕见地升起了象征“复仇”的红色旗帜,这是否意味着2020年的中东将招致更惨烈的血光之灾?

自2017年1月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大幅度调整了对伊政策。2018年宣布退出伊核协定并强化对伊制裁,两国关系急转直下。美国的“长臂管辖”也让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深受其害。三年来,特朗普成为世界秩序的大肆破坏者,尤其是把中东原有秩序搅得面目全非。但在如何建设新秩序方面,国际社会看不到美国的任何替代方案,其任性和粗暴处处透着“美国优先”的自私。

民主党人指责特朗普在没有知会国会的情况下,冒然将国家推入战争的危险之中。但共和党人竭力为特朗普辩解,认为特朗普非常聪明,有良好的直觉和强烈的方向感,知道什么是错的,他一直在避免前几届政府在中东所犯的错误。但反对者则认为,特朗普极其愚蠢,高估自己的智商,且自作聪明、冲动有余。在“通乌门”问题上,他公器私用,动用国家资源调查政治对手拜登而留下了无法掩盖的把柄。历史很快就会证明,特朗普所谓“以暗战止大战”的想法,其实“是把雷管扔进了火药桶”。

中东既有未解的千年之结,也有百年流血的伤口;既有2008年金融危机的外溢之患,也有不时发生的恐怖袭扰。中东没有最乱,只有更乱。什叶派与逊尼派争得你死我活,伊朗、沙特、土耳其、以色列四雄争锋,美俄等大国深度卷入。历史与现实矛盾的交汇,让中东政治变得更加复杂。而特朗普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笃定用精确制导清除伊朗“恐怖分子”可以起到足够的“震慑和立威”作用,但美国面对的不是国不成国的巴勒斯坦,也不是苟延残喘的叙利亚,而是有着8000万人口、在“阿拉伯之春”中获益的波斯帝国。难怪舆论认为,特朗普捅了伊朗的马蜂窝,把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推向了未知水域。

中东火苗若隐若现,许多专家和学者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中国新的战略机遇期的讨论。历史的惯性思维让我们怀念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美好时光。2002年5月31日,中国领导人提出了从现在起至本世纪头20年,是我们必须牢牢抓住的战略机遇期。从对世界主要矛盾的分析与把握中,我们预感到,911事件之后美国与伊斯兰世界的矛盾将成为世界的主要矛盾,中美矛盾退居次要地位。而中国入世,更是意味着8亿劳动力加入到全球化的大循环之中,把中国迅速变成了世界工厂。在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的冲击波中,我们迎来了中美关系的第二个十年。

以2009年哥本哈根会议为标志,“中国傲慢论”成为美国对中国的新认识,对华焦虑感和紧迫感前所未有地上升,“中国崛起威胁美国论”渐成主流。在此背景下,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出炉,双方在南海等问题上的较量,让中美关系在量变中发生质变。直至特朗普上台,将中国定性为“头号战略竞争对手”,中美两国的摊牌提前到来。

值得注意的是,前一段闹出不小动静的伊朗内政,却因苏莱马尼事件,显示出了空前团结,复仇成为伊朗社会的高度共识,这恐怕是哈梅内伊的意外收获。伊拉克国内反美主义的升温会不会引发美国加快撤离的速度也是媒体热议的话题。如果照着这个形势发展下去,特朗普一直期待从中东抽身的愿望或许正通过以进为退的方式展开,这是战略意外,还是战略预期,我们是不是又一次低估了特朗普的战略运筹能力?

中东问题如此复杂,局中有局,指望中国从中渔利也是天真的想法。中国60%的石油从世界进口,而近一半来自中东,战火不仅让中国多掏腰包,也有可能中断石油供应链。中国在中东有着巨大的利益,非几亿桶石油可以涵盖。火中取栗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展望中美关系的第三个十年,悲观主义看法占据上风。中美贸易战的第一场战役即将谢幕。2020年将进行新一轮的交锋。对于中国来说,唯一可做的就是筑好篱笆,做强自己。外部环境给予我们的机遇,我们当然不会拒绝,但决不能把希望寄讬在外部战略环境的改善之上。

21世纪的第三个十年,中美两个大国都是负重前行。中国进入脱贫的收官之年,而美国社会的极化也上升到了新高度。特朗普2020年压倒一切的任务是竞选连任。无论谁当选美国总统,中美两国的战略竞争轨道都不会改变。竞争策略的调整并不会改变战略竞争的性质。第三方因素的加入虽会改变两国竞争的力量对比,但难以改变中美互为“首要竞争对手”的位置。由此看来,指望伊朗问题缓和中美战略竞争的压力也是不太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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