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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荔枝的自白

2023-05-21 19:29:44大公网 作者:梁红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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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颗荔枝,我的名字叫做“妃子笑”。

  没错,就是那句流传甚广、妇孺皆知的古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中的“妃子笑”。何其有幸,我是沾了杨贵妃的光了。

  说起来我也可以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毕竟我的家族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始于秦汉、兴于盛唐,千百年来,上至庙堂,下至民间,深入人心。而作为百果之王,我们家族在唐朝就已经被列为朝廷贡品。

  大唐荔乡,好心之城,在这片叫做“茂名”的热土,已有2300多年的荔枝种植历史,拥有全世界最大的荔枝连片生产基地,种植面积约139万亩。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们荔枝对于生存环境也十分挑剔,生长发育期间要求高温多湿、日照充足,而茂名的气候、地势、土壤等自然条件都很符合我们的生长习性。于是,我就作为众多荔枝中的一员,出生在高州市根子镇柏桥贡园。

  茂名至今保留着多个原生态古荔枝园,人们世代相传这些千年荔园因古时将荔枝上贡朝廷,故又称这些古荔园为“贡园”。茂名四大贡园分别是高州根子柏桥贡园、高州泗水滩底贡园、电白霞洞上河贡园和茂南羊角禄段贡园。

  其中,高州根子柏桥贡园成园于隋唐年间,是目前全国种植面积最大、历史最悠久、保存最完好、老荔枝树最多、品种最齐全的古荔园之一,被誉为“荔枝博物馆”。唐代名宦高力士贡奉给杨贵妃品尝的荔枝,就采摘于此园。生于此,我与有荣焉。

  在贡园里,住着许多我的长辈们,他们在里面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有的被时间侵蚀,中空成洞;有的烂了半边,却又长出了新根。他们老态龙钟,姿态各异,或是仰身成桥,或是半卧在地。伫立在门口的老爷爷,相传是高力士回乡采荔进贡时的拴马者,现已老得千疮百孔,枝干佝偻,却依然在守望着。

  园中500岁以上的长辈有39位,1000岁以上的有9位。其中有位老母亲是贡园里年龄最长的,叫做“五代同堂”。她的五条枝干一茬接着一茬往上扩展,似是永不服老,永远向阳生长。虽然已经1300来岁了,但是长势屈强刚毅,古老而苍劲。

  还有位叫做“廿四担”的老母亲,也是快1300岁,在隋唐时期是荔王,是当时贡园产量最高、质量最优的一位老前辈,每年摘果都有廿四担之多。

高州贡园荔枝(廿四担)(来源:《茂名市古树名木》)

  当然了,贡园里还有着我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来自家族的旁支,比如白糖罂、黑叶、白蜡、桂味、三月红、糯米糍等。每到夜里,月朗星稀,我们或是悄声细语,或是欢欣大笑,享受这短暂的快乐时光。因为我的寿命大约只有80天,3月开花,4月发育,5月成熟,人间一天相当于我的一年。

  我曾问母亲,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我的母亲树已经活了300年,皮肤枝干开始变得黝黑,她说:“我的存在不需要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来到这个世界,经过一生,游历一趟,看飞鸟爬虫,听蝉鸣蛙叫,抚摸风与阳光,触碰雨和大雪,感受时间的变化,见证历史的沉淀,就足矣。”母亲树的这一生有无数个孩儿,来了又去,没有谁能永远留下。她从来不难过悲伤,因为她更多地为自己而活。于是,我决定向她学习,做一个快乐的小荔,“荔”如其名,像一个妃子那样笑着活着。

  日复一日,我的身体越来越沉,我的皮肤也逐渐由青染红,我知道我使命的终点就要来临了。

  是日,奶爸奶妈们,噢,也就是荔农们,给我们喂养营养液,我听见他们在交谈,我们这一片荔枝树的荔枝要准备销往国外了。我慌了神,走出国门,是我从未想过的。

  自古以来,不少文人墨客不吝辞藻对我们进行赞美,“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这么美的诗词,听起来就能让人浮想联翩。想来,我的长相应当是出众的。那么,出国有什么畏惧呢?

  这一天终于来了,奶爸奶妈们欢笑着把我们剪下枝头,我进了一个低温的车厢,随后一盆冷水兜头向我淋来,真冷啊!我怀念起田头上的温热天气,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一定要忍住!经过分拣、处理、包装、预冷、保鲜、海关检验等一连串的流程,总算是踏上了征程。

  几天之后到达了目的地,不,对我来说已经过了几年,感谢老天多给了我几年生命。我揉了揉差点被冻僵的身体,跟随大部队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随后来到一个外国人的面前。

  他拎起我,把我的衣裳脱掉,然后用蹩脚的中文问:“广州荔枝?”在他吞下我之前,我忍不住大喊:“No,no!I come from Maoming!”

责任编辑:李孟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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