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国泰航空市值蒸发超过460亿港元后，原本要起势的香港旅游受到了更多的审视。

　　最近，香港立法会的一些议员对内地旅游团失去了耐心。

　　“我们能不能有一些优质旅行团呢?”香港立法议员杨永杰在最近一次立法会上询问同事们，他手中举着涌入香港部分地区的游客的照片。

　　今年五一，旅游巴士一辆接一辆地来到香港蓝领社区土瓜湾，在大餐厅外面卸下成群的内地游客，他们是来这里吃简餐的。

　　游客们头上戴着白色、红色、橙色的棒球帽，帽子的颜色表明他们属于哪个旅游团。他们挤满了人行道，有人在“禁止吸烟”的标志下抽烟，有人冲进一家房地产办公室的玻璃门，坐在办公室里的房地产经纪人妮基.林对这一切颇为恼火。

　　“他们很吵，”林女士说，她抱怨有些游客不问可否，就随便用她办公室里的卫生间和饮水机。

　　“有游客进来问我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她补充道。“我看着他说，‘这里是做地产的。’”

　　据港媒《点新闻》报道，杨永杰向政务司司长陈国基展示区内内地近期“平价团”、“劣质团”的情况，指九龙城大批“劣质团”旅客塞满九龙城区内平民餐厅、街市和熟食市场，严重影响基层市民的日常生活，也为游玩的游客带来不佳的体验。

　　杨永杰认为旅行团的质素参差，恐拖垮香港旅游形象，促请香港特区政府文化体育及旅游局介入，加强执法及处理劣质团问题，对于怀疑以不良手法“㓥客(黑店)”的商铺，海关应加强巡查和执法。

　　香港旅游发展局总干事程鼎一也留意到个别内地旅行团不太规范，他批评近日有旅行团安排内地团员当街吃盒饭的情况，“既影响旅客旅游体验，更可能造成扰民，导致矛盾，很不理想。”

　　矛盾对香港而言不是好事。程鼎一强调局方会调查跟进事件，不希望这些事再发生。

　　“现在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刚刚开始就有些颇不规范的做法，是否完全违法?可能未必是。站在街上吃饭是否违法?这不单造成游客体验不好，尤其会造成扰民，造成扰民便会造成矛盾。”程鼎一说。

　　香港旅游业逐步复苏，根据香港入境处统计，仅今年“五一”前三日就共有超过45万人次内地旅客到访香港，但旅游业者称目前游客规模只达到疫情前的6成。

　　香港理工大学酒店及旅游业管理学院助理教授梁尧忠认为，旅游业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慢慢复苏好过“一窝蜂游客来到香港”。

　　程鼎一则表示，香港的接待能力备受考验，当务之急是做好旅行团质量把关。

　　言外之意，对于通关后蜂拥而来的内地“低价团”，香港并不欢迎。

　　02

　　香港人不欢迎的仅仅是“低价团”吗?国泰航空“毛毯事件”可以看作陆港矛盾缩影。

　　内地游客和他们的财富曾在疫情前涌入香港，导致了香港奶粉等民生物资紧缺，加剧了香港居民的不满情绪，这种情绪有时甚至演变成公然的歧视。

　　今年2月初，香港全面通关不久后，一名内地网红在社交平台分享了一条“挑战在香港一天只说普通话”的视频，最后得出了“在香港讲普通话不仅会被歧视遭白眼，还会受到与当地人不同等待遇”的结论。

　　“在香港讲普通话会被歧视”的话题也一度引发了内地、香港两地的争论。

　　在疫情前，内地游客是香港旅游业的主力军，占了2018年香港入境游客的近80%。

　　疫情暴发后，香港采取了与大陆一样的严格防疫措施，当地的餐馆、酒店和商店没了生意。

　　低价团是在香港政府努力重振这座750万人口城市的旅游业时到来的，但高消费的游客迟迟没有出现在香港。

　　来自内地的“低价团”坐大巴或轮船而来，但香港当地人对这些游客的消费习惯颇有微词，他们常常只在当地药店里买点药材。

　　中大商学院亚太工商研究所名誉教研学人李兆波分析，最新数据反映内地旅客私人消费力未达疫情前的平均值，他直言：“疫情就如洗牌一样，内地旅客以其他渠道取代来港购物，这种习惯可以是永久的。”

　　李兆波认为，大陆旅客在港以消费为主的旅游模式已过高峰。“情况不会再如疫情前般风光，最有能力那群会选择去其他国家购物，毕竟香港不是产品原产地。更多人追求看地道的文化，而非单纯涌去名店。”

　　他指在社交媒体、疫后内地经济状况、购物模式转变的影响下，当局和业界须思考新出路。他示警：“香港旅游业还在做梦，想著倚赖过去那一套，现实是光做代理型的旅游业并不可持续，你必要随时就绪迎接转变。”

　　一个典型是，上水——这个内地旅行团旅游热点，香港当地商家前段时间经历了“反常”的五一黄金周档期。

　　珠宝店店员王小姐指，该店在五一假期没有大陆客光顾，生意额较预期差40%，附近的药妆店也很冷清。

　　她表示：“完全意料之外，我们本来寄望生意会很好，准备了很多特价产品。怎料即使价位定得很低，还是没什么客人。”相比疫情最差时，她指通关后生意额仅增加20%，悲观地认为“不可能回复至2018年水平”。

　　王小姐从事珠宝零售多年，该店顾客群是广东省旅客。珠宝店是许多大陆旅客来港的必到之处，但她观察到疫后的转变：“客人谨慎了很多，几年前他们如果觉得漂亮，几万块买只戒指是很普通的事，现在会不舍得。”

　　因此她的店不敢进太多昂贵珠宝，要研究特别款式迎合内地游客新口味。“消费模式变了，他们以往注重购物，现在更重视旅游体验，从前的经营模式已行不通了。”

　　03

　　香港今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2.7%，扭转去年连续四季经济收缩的劣势;因疫情期间的低基数效应，第一季私人消费开支增长12%。

　　港府和商界都寄望，开关后旅游业会成为今年经济增长主要动力之一。

　　事实上，自从今年二月中港通关后，药妆店再度林立于街道两旁，即使香港人对“低价团”颇有微词。人潮也未如疫情前般拥挤，但旅客重临的影响已显然易见。

　　国泰航空“毛毯事件”给予刚刚出现复苏势头的香港旅游沉重一击。

　　今年2月初，香港疫后大手笔推动旅游经济，香港特首李家超在“你好，香港”启动礼上宣布将向世界各地旅客派发50万张免费机票，欢迎旅客来港。

　　香港政府赠送游客的机票为疫情期间向航空公司购买，疫情期间，前任特首林郑月娥即已预先购入50万张有期限机票，除了帮助当地航空公司现金周转，也能于日后推广香港旅游。

　　国泰航空的机票占比相当高，包含内地等全世界游客只要到香港旅行都能抽取。

　　除了免费机票，初期到访香港的旅客也能拿到消费优惠券，可以在超过130个景点、零售、餐饮商户、交通营办商使用，还能到酒吧、餐厅等地兑换免费饮品。

　　香港政府手笔不可谓不大，但如火如荼的“送机票”遇上“毛毯事件”无异于为香港旅游泼了一盆冷水。

　　5月24日，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李家超在广州出席“粤港合作周”启动仪式时，亲自出来“灭火”。

　　他在开幕致辞中特别提到：“有关香港国泰航空公司有机组人员对内地乘客作出不尊重言行，我感到非常痛心。这些恶劣言行发生在香港的航班上，我感到痛愤和失望。”

　　国泰航空方面也放低姿态三度道歉，希望外界尤其大陆方面给予机会。

　　有内地网友透露，在星期三的国泰航班上，空乘已经开始挨个询问旅客要不要毛毯，播报也是用英语、粤语和普通话。

　　然而，国泰只是陆港之间长期矛盾的一个集中缩影，横在两地民众间的对立情绪和深层矛盾，恐怕不是处理好一个国泰问题就可以解决，那个熟悉且陌生的香港欲迎回内地游客面临重重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