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尹光(左图)及张伟文当年在庙街唱出名堂
某天,由下午到黄昏,一个人坐於油麻地庙街的歌厅,进门时感觉如踏入剧集《金宵大厦》内的歌厅,灯红酒绿的装潢陈设,客人可以付钱上台唱歌,台下的客人即使不是你的观众,老来生活就是随心所欲,台上台下何需在乎我是谁?\大公报记者 陈惠芳 文、图
歌手林忆莲有一首歌名叫《不必在乎我是谁》,庙街歌厅内的客人以中老年居多。在香港,长者如不喜欢团体活动,歌厅或许是他们寻找一种自我娱乐以及慰藉心灵的地方。歌厅於现世代是“复古”和“怀旧”的东西,但对一众歌女和客人来说,它的存在如时光停摆没有变过。
有乐师伴奏
高昇歌厅每天如常於下午开场,这时段入来的客人,都是想唱和听粤曲。歌厅由徐玉兰(兰姐)坐阵,今年五十六岁的她一头短髮,予人幹练刚强之感,记者不禁问她是唱平喉吗?她声线响亮地说:“是呀。”此时,客人零零落落佔据不同桌子,台上正有一位年长伯伯和一位驻场女歌手合唱粤曲。狭小的舞台,后面及左右两边坐满乐师,是真正由乐师伴奏而唱,并非播卡拉OK伴唱之流。
兰姐说:“真正喜唱粤曲的人,是喜欢请乐师伴奏,这才有真实感觉。现在富太们组团公开表演,或於社团活动演出,她们多数唱粤曲,更一定请乐师伴奏,所以在演艺学院学中乐的学生,不愁出路,连带粤曲在这个範畴都非常蓬勃。可是,在歌厅唱粤曲的人就不太多,正如幕前老倌没接班人,因为学做手时间长,又要置装,很难揾食。记得歌厅过往最旺盛的时候,全日是粤曲天下,但时代转变,时代歌风行,加上现在少有年轻人唱,为迎合市场需要,晚上六点后便转为时代曲时段。我同样安排乐队为客人伴奏,他们上台如做个人骚般,会有很大满足感。卡拉OK播的是音乐,时快时慢,跟上拍子难,跟得上也没味道,现场伴奏有互动和默契,所以,晚上有很多客人到来唱歌。”
客人多长者
歌厅入场收费二十元,客人上台唱粤曲,二百五十元一首,金钱放入台前一个透明小胶箱内,客人亦可邀驻场歌手合唱。歌手收入便是靠此以及台下客人打赏。记者刚进入歌厅时,已有一男一女在台上唱曲,男的是一位长者,看来七八十岁了,女的也是中年姿色。别看男的年纪大,唱来中气十足,台下桌子虽多,每桌都只有一两个且皆是年长的客人,看来像是有点苍凉,可是如不唱歌,客人也可閒坐一个下午,即使有些人不相识,听到台上歌者如泣如诉爱恨交缠的歌声,亦会拍掌叫好,有些甚至还上前打赏。
兰姐说:“庙街目前只余七间歌厅,这行逐渐没落。其实两个儿子已出身,我也可退休,但就是捨不得一班老顾客以及追随我多年的夥记,反正现在歌厅的收入还可维持营运,就听其自然吧。”
她为了增加收入,会定期举行歌唱聚会,由歌厅提供几个菜式,有饮有食又可唱歌,反应不俗。访问期间,兰姐应大家之邀上台与一位驻场歌手合唱一曲,初听其平喉腔口,粗厚激昂,高低回转,配合拍档的柔婉曲艺,将现场气氛推上高潮,客人纷纷上前打赏。兰姐下台后,记者讚她的水準及得上老倌,她客气地说:“哪有!哪有!(你何时开始唱粤曲?)二十三岁前,我在内地到处演唱。一九八三年我获准来港,那时我在内地的歌唱事业已有起色,但为了家庭团聚,便来港做电子厂女工。一晚我在庙街蹓跶,沿着歌声走到露天的平民夜总会,不自觉地随着曲子唱起来,突然有人叫‘小姐,小姐’,对我说:‘刚才听你哼唱,你係咪识唱粤曲?我明天有场表演想请你来唱。’”兰姐即时燃起唱歌之梦,她答应邀约,从此离不开这个地方,至今仍在唱。
怀旧流行曲
和兰姐一直聊,她仍一眼关七,哪个客人有需要便叫夥记上前招呼。兰姐打扮樸实大方,来歌厅光顾的多是叔伯、婶婶,因这儿令人有家的感觉。事实上,视歌厅为家的兰姐,以家庭式经营,每晚与丈夫下厨,与歌手和夥记一起吃饭。
她说:“粤曲不会被淘汰,只是不复当年光辉。”兰姐经营歌厅,也成立曲艺艺术协会,期盼出点力推广粤曲,她又说:“犹记当年庙街的黄金年代,草根市民负担不起歌厅的高消费,就走到露天的平民夜总会听曲。粤曲是那个年代的流行歌,夜夜热唱。很多人都说,庙街是粤语音乐的起点之一,上一代不少红星歌手如尹光、张伟文等都在这裏出身。当时庙街的流行歌,风格结集中国小调与粤曲,唱出大众心声,谁都有共鸣呀。”
兰姐回味昔日时,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没有了露天平民夜总会的庙街,变得不太热闹。歌厅搬入内街,如非识途老马,怎会找到这地方来?沧海桑田,年龄已不轻的兰姐说:“做人最紧要开心,无所谓啦。”
此时,有一位中年女子入来歌厅放下一百元,便走向台上唱了一首怀旧流行曲,之后匆匆离去。人可能不必在乎是谁,但歌声可慰藉自己甚至他人心灵,已经足够。
高昇歌厅
地址:油麻地庙街7号地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