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诺士佛臺如今富有异国风情
上期与读者一同寻迹张爱玲,今期欲探寻另一位民国文坛女作家—萧红曾於香港生活的踪迹。萧红曾与丈夫端木蕻良为避战乱至香港,居於九龙,又因病痛和战乱辗转於医院等多个地方,最终病逝;现今,仍有人走进浅水湾海滩,缅怀这位一生颠沛流离,但却以开阔而悲悯的胸怀留下了无数悲喜故事的作家。\大公报记者 李亚清
萧红1911年生於黑龙江哈尔滨呼兰河县,20岁时离家出走,流浪多处,於1930年代以小说《生死场》成名,1940年初来到香港,在港完成了《呼兰河传》、《后花园》、《马伯乐》等重要作品,却在战争和肺病的折磨下,於1942年初在香港逝世,年仅31岁。在香港两年,她曾畅意书写、延续文学抱负,又与这个世界匆匆告别。
自比飞鸟
九龙是萧红与端木蕻良居住过的地方,而具体位置之说有不少版本,可见两人曾多处迁居。锺耀群(端木后来的妻子)曾於《端木与萧红》中记述:“他们在九龙金巴利道纳士佛臺(编者註:即诺士佛臺)找到一间相当大的楼房,向南,前面直通一个大阳台,空气很好,对萧红的身体大有好处。”作家周鲸文则於《忆萧红》写道:“我和内人到九龙去看萧红。他们是住在尖沙咀附近乐道八号。他们住一间二百呎左右的屋子,中间一个大床,有个书桌,东西放得横七竖八,还有一个取暖烧水的小火炉。萧红就躺在那一张又老又破的床上。见到这种情况,我心中很寒酸。”周鲸文还提到,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翌日清晨日本向香港投弹,九龙瞬即沦陷,周鲸文为萧红及端木踌躇住处,安排暂住於中环雪厂街的思豪酒店约四五天,后暂避於他设立的时代书店后面、位於士丹顿街的书库房子裏。
如今的诺士佛臺和乐道,店舖林立。诺士佛臺距弥敦道不远,较为隐蔽,走入其中感觉颇有异国风情,这条街道以特色酒吧和餐厅而闻名,还有“九龙兰桂坊”之称。它位於香港天文台侧的小山丘上,因地势较高被称为“臺”,与旁边的诺士佛阶,也被併成为诺士佛区。这裏黄昏入夜后最为热闹,人们小酌一杯、或是大快朵颐,小小的街巷上充满了人气。乐道距诺士佛臺仅10分鐘脚程,临近九龙公园,锺耀群曾於1997年踏足乐道,发出了“只能凭着想像抬头向空悼念”的感慨。
遗憾离世
於华盛顿大学博士在读的潘淑阳,近日向大公报记者谈及她对萧红作品的解读:“萧红的全集只有两卷,大部分文章都是与个人经历有关的‘自传体’(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传)。她对人生的理解在各个阶段也不尽相同,她在生命后期,也就是与萧军分手之后,所写的东西更加超越个人的境遇,具有哲思,这种哲思可以产生强烈的共情。”萧红约於1937年底起笔的《呼兰河传》,即以自己的童年生活为线索,反映呼兰小城的社会风貌,揭露封建陋习於社会的弊端。
差不多是在1940年底完成《呼兰河传》后,萧红的身体每况愈下,几番辗转於医院等多个地方。此后,她於短短数日走向生命的终结:翌年1月日军佔领香港,萧红病情加重,被送进跑马地养和医院,因医生误诊为喉瘤而错动喉管,手术致使她不能饮食,身体虚弱。1月18日,端木和骆宾基将萧红转入玛丽医院;19日她精神渐复,在纸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21日玛丽医院由日军接管,她被送进红十字会在圣士提反女子中学设立的临时医院,翌日上午便与世长辞。
萧红逝世后,端木和同是作家的友人骆宾基遵照萧红希望能看到大海的遗愿,带着笔、墨和萧红的骨灰瓶来到浅水湾,在丽都酒店和海滩之间的一处深葬骨灰瓶,端木并亲笔题写了“萧红之墓”的木牌立於坟前。端木担心此处墓地不能长久保全,因此特意留下了另一半骨灰,将其秘密埋葬在圣士提反女子中学(即萧红逝世之地)土崖的一棵树下。后来,1957年浅水湾海滨因要发展而危及该墓,在一班文化人奔走下,该处的骨灰被迁葬广州银河公墓。而后,端木又几次讬香港朋友到圣士提反女子中学的后园找寻萧红另一半骨灰的埋葬地,但时间久远,树木茂密,已无法辨认,端木道:“看来我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了,萧红的那一半要永远地留在香港了。”萧红去世后的54年(1996年),端木逝世,锺耀群带同端木的部分骨灰来港,洒於圣士提反女子中学后园。
位於列提顿道2号的圣士提反女子中学於1906年创办,原址位於中环坚道,1923年迁到现址,1940年起曾被用作临时医院。现今在学校后园的草木间,立有萧红生平的简介牌。
知音之交
值得一提的是,作家鲁迅与萧红生前亦师亦友,与之相关的便还有一处萧红在港足迹,就是位於铜锣湾加路连山道的香港孔圣堂:1940年,萧红在这裏参加了一场鲁迅纪念会,会中并演出了由她编写的哑剧《民族魂鲁迅》。成立於民国时期的孔圣堂仿照山东孔子古庙兴建而成,最初由曾富和简孔昭发起,并召集百数有志之士,简孔昭捐出12万平方呎地作为堂址(亦即孔圣堂中学现有校址)。孔圣堂致力推广儒学、兴学育才,曾开办儿童健康院(因二战於1941年停办),二战后创办大成中学,后改名为孔圣堂中学。
锺耀群於1997年来港时,正值香港回归祖国前夕。她站在码头道,“当年端木为萧红受尽苦难的地方,很快就要回到祖国怀抱了,他俩在天之灵,能在香港回归前夕会合在一起,共同迎接回归,也不枉他俩用笔为祖国、为人民奋鬥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