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老照片勾起的回忆

　　八十年代末与陈松龄先生到北京公幹，那时我们正大力推荐内地作家给香港读者，策劃一个“天地文丛”，几乎囊括了当年最活跃的一批作家：王蒙、张洁、刘心武、丛维熙、梁晓声等等，我们在酒店请他们吃饭，就在餐桌上，我们随意分别拍了几张照片。

　　那年头文学艺术死过翻生，作家们意气风发，席间个个谈兴都很浓，王蒙、刘心武都是能侃的，梁晓声更口灿莲花，张洁身材很高，穿一件米色大衣，很有风度。

　　後来王蒙多次来香港，他在座谈会上发言永远妙语如珠，刘心武也有机会再见过，其馀的作家竟都没有重逢的机会了。

　　“文革”後冒出来的作家，像贾平凹、苏童、王安忆这几位，因为都是我们的作者，也都一再来香港参加活动，我都留下不多的一些合照。和王安忆的合照，还是三联书店舒非女士作东请吃饭後，在铜锣湾街头，车水马龙侧畔拍的，那时彼此还不熟悉，都有点拘谨。

　　九十年代末新世纪初，香港的出版业蓬勃，我们策劃了一套“当代散文典藏”，囊括了不少著名学者作家。有一次白先勇先生来，我们请他吃饭，陪同的都是同一系列的作者：林行止先生、刘绍铭教授、董桥先生、郑树森教授、李欧梵教授和夫人，真是济济一堂。台湾作家中来得最多的是白先勇，有机会我们总会见见面，一起吃饭聊天。有一次我代表天地图书，古剑代表《文学世纪》，我们一起请白先生吃饭，那次来的有叶德辉、李大洲、黄灿然、舒非等人，想起那些无拘无束高谈阔论的场合，真是令人怀念。

　　大约也是九十年代中，有一次似乎是作联组织了一批香港作家到深圳活动，记得戴天先生、也斯、叶德辉等人也都去了，我和也斯、叶德辉一起拍了一张照片，那时大家看上去竟都年轻有朝气，作家之间的关係都很融洽。戴天先生和我住一间房，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晚上聊天到深夜，不知为什麼，竟没有和他合拍照片。

　　往往就是这样，我们拍照时都不在意，以为都是例行公事，拍完就算，也相信以後还有很多机会，但实际上有的机会一过去就没有了，一生一世都没有了。我手边真的没有一张和戴天先生的合照。

　　反而和痖弦先生留下一张合照。那是在温哥华作家协会的一次活动中，和痖弦、许行先生三人合影，痖弦先生有他招牌式的温厚委婉的笑容，许行先生手上不知拿着什麼。那也是九十年代末期的事，痖弦先生每次出席活动，也都像说相声一样，削皮话连篇，有时甚至抖个包袱，总之笑声不断。在我印象中，海峡两岸作家中，最能讲话的，一个是王蒙，一个就是痖弦。

　　俱往矣，这些老照片，这些有幸亲炙过的精彩的人，他们的身影留在照片裏，他们的音容笑貌留在我心中。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