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北方的冬天让人怀念/作者供图
生长在北方的我,小时候很讨厌穿厚重的冬装,直到腿部膝盖窝的皮肤都冻得起了皮屑,才愿意再多加一条裤子。长大后一直希望能到南方工作和生活,果然如我所愿,我常居的城市开始一个比一个往南,直到有一天到达了赤道。可是,我却开始思念起了北方的冬天。与赤道闷热潮湿多雨的所谓冬季比起来,北方的大雪纷飞更加惹人嚮往。
北方的冬天,我印象最深刻的都是夜色,那些下雪的夜。白天好像不是在学校裏学习,就是在家裏睡觉,能玩的大概只剩晚上了。早起出门去上学,天还没有亮,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是为路灯下摇曳的雪花配乐。初中的时候,放学比较早,但如果刚好下雪的话,是断断不会直接回家的,必定要呼朋唤友在雪地裏玩个内外湿透。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很早,所以常常都是就着夜色在玩,同学们大多也没有手表,有时候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往往这时候,爸爸就会出来到处找我,那时候没有电话、手机这些通讯工具,只能凭着经验和运气找回晚归的孩子。我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就碰上了出来寻我的父亲,我撒谎说,去同学家拿作业本了。爸爸没有揭破我拙劣的谎言,但我知道确实晚了点,以后再出去玩耍会估摸着时间。
还有一次,我回家回得更晚。那天晚上,大雪纷飞,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片片,一团团,彷彿永无止境地落下来。离家越来越近了,大门口有一个身影,头微微蜷缩着,在原地踱来踱去,走近了才看到是母亲。不知道从什麼时候,她就开始在大门口等我,身上落满了雪花。终於等到我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虽然她几乎没有责备我,可是之后,我再也没有那麼晚归过了。
高中的时候,我的学习生活变得无比紧张,可以用“披星戴月”来形容那一段日子。冬天,总是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十点才放学回家。如果放学的时候,赶上一场雪,那就是我一天的沉闷辛苦得到的最大慰藉。虽然雪花钻进脖子裏十分冰凉,但一起回家的同学并不急着赶路,即使有人着急也走不快。在满是雪痕的路面上,我们骑着自行车,小心翼翼,慢慢地骑着,不敢刹车,雪地上一个刹车就会让人直接摔倒。大雪茫茫,愈显得街道空旷,虽已经是晚上十点,却没有人害怕,那是独属於为高考拚搏的学子们的短暂快乐。记得有一次,我先到家了,还有其他家远的同学要继续走。雪花像米粒儿一样漫天飞舞着,大家的脸和耳朵都冻得通红。我停下来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忽然想起应该把我脖子上的围巾借给别的同学。当我真的这麼做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仍然有人记得那一幕,我们路灯下交接围巾时同学的目光和相互传递的无言的温暖。
如今有时候,我们全家会回到我的家乡小城去过年。往往那个时候,我年幼的孩子就会切切地祈祷,希望来一场大雪,而我的家乡每次都没有辜负小儿的期盼。犹记得小儿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鹅毛大雪的情景。那天,天空的乌云浓重的彷彿要把整个大地都吞噬了。包裹在羽绒服裏的他,跟着外公在雪地裏走了半天,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平日裏滔滔不绝的他一定是被这漫天漫地的大雪那种恢宏气势给镇住了。有一次我们冬天去北京,没有雪,只有浓重的雾霾,孩子还是执著地要找一个滑雪场。於他而言,触摸过真实的冰雪才算不辜负北方的冬天。
关於雪的记忆几乎都是美好的。冬天再一次来临了,每天等到孩子睡着,我就开始画那些下雪的日子,我画了很多小雪人明信片,蕴藏着我对冬天的浪漫想像和温暖的回忆。我给这一系列画作起名就叫做“在赤道思念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