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柏林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的德语都是零基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女儿已经可以简单用德语交流，儿子勉强能懂一些和英语相近的辞彙和句子，先生工作繁忙原本报了的德语班都落下了。而我，正沉浸在初学德语热烈的新鲜感和深度的迷茫中。

　　我的德语老师是位文质彬彬的金髮男子，一看便是“老师”的样子。然而他的长相并不太像德国人，可能是少了点儿德国人面部比较立体的五官和鲜明的轮廓。

　　第一课，便是关於德语的词性。每一个名词，都分“男的”、“女的”或者“中性”，或者说，“雄性”、“雌性”或者“中性”。比如，苹果是“男的”，柳丁是“女的”；橙汁却是“男的”，因为橙汁等於“柳丁”加“果汁”两个单词并在一起，而果汁是“男的”所以橙汁也是“男的”；男孩是“男的”，女孩是“中性的”。为什麼？没有为什麼。除了男人是“男的”，女人是“女的”，大部分的词性并没有太多逻辑和规则。

　　从汉语没有冠词，到英语有唯一的冠词，到法语分“男”、“女”两种词性，再到德语有三种词性，最深刻的感觉是，学一门新的语言要开口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德语更是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语法的複杂性。仅仅是一个冠词，放在一个句子裏，你要考虑名词的词性，在句子裏的位置，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主谓宾定状补”，每一种词性在不同的位置都有相应的变化。把这个变化归纳下来，便是一张不小的表格。

　　这样的表格，有很多。

　　回到最基本的问题，我问老师：

　　“如何能记住德语名字的词性？”

　　“记单词的时候，把冠词当作单词的一部分，自然而然那个单词一出来你就知道它是什麼词性。”

　　“德国人从小也是这样学的？”

　　“我们从小都是从听说学起，所以记住的都是声音，物品的词性像早就植入一样，我们基本上没有去刻意记过，但就是知道。”

　　“那麼那些複杂的变形呢？这麼千变万化的语法，是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德国人都一定不会弄错？”

　　“啊哈！其实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不会弄错！”

　　老师看到我脸上表现出来相当认真的崇拜感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地安慰我说：

　　“你要这样想，我学中文比你学德语难多了。”

　　这个说法很能安慰到我，我笑着点点头，老师继续讲后面的内容。

　　接下来几周的课，老师从单词讲到句子，从句子讲到信件结构，以及複杂的语法变形。慢慢我开始体会到，德语语法虽然複杂，但还是有很多严格的规则可循，只是规则很多，需要一条一条地去熟悉，慢慢培养语感，最终让语法成为语感的一部分。到了这个时候便可以恭喜自己，德语总算是“入门”了。

　　德语语法的严格让我这个初学者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因为只要是你遵循了规则，就不会出错。

　　感觉这和德国行人从来不闯红灯，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