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艺术家阿雅‧本‧荣的流动式“实地医院X”/作者供图
在参加本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以下简称“威双展”)的九十个国家馆中,以色列馆绝对称得上是别开生面,因为由艺术家阿雅‧本‧荣(Aya Ben Ron,一九六七年至今)和策展人阿比‧鲁宾(Avi Lubin,一九七七至今)合作呈现的“实地医院X”(Field Hospital X)竟然是非一般的展览,竟然是一家医院,竟然规定观者要按照指示接受治疗。
当然,“实地医院X”只是一家模拟医院。二○一七年,荣创作了视频《无人》(No Body),借一个女孩出海历险的故事,为长期遭受家暴创伤却沉默的自己发声。可惜这作品不获任何机构的青睐,无从放映,於是荣创立了流动式的“实地医院X”,以威双展为第一站,提供一个可以与世人分享《无人》的环境(context)和场地(place)。
荣在接受採访时曾表示,“实地医院X”既不是展览,也不是装置,更不是表演。然而我在参观之后,却觉得它其实包含了三者,甚至可以说,它不仅是艺术的宣言,也是艺术的实践。
荣生於以色列的海法,拥有伦敦大学金匠学院艺术硕士学位,是以色列海法大学艺术系教授。她擅长装置与视频艺术,大部分作品探讨医疗的命题,而且具有“场域特定艺术”(site-specific art)的风格。
所谓“场域特定艺术”,指的是结合实际场地环境特点而创作出来的艺术品。最早带动这种创作风气的是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埃文(Robert Irwin,一九二八年至今),他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即认为艺术是具有条件性的,艺术家若想通过艺术和周遭环境进行对话,就必须对特定场地进行建筑干预,改变空间的物理、感官和时间体验。基於如此的艺术理念,他创作了许多突显空间条件性的作品,如二○○七年装置於我母校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校园内的《九个空间九棵树》(Nine Spaces, Nine Trees)。
为了落实“实地医院X”展览,荣和鲁宾刻意突显医疗机构的条件性,把艺术展览馆装修成医院。实地医院以蓝白两色为主,分成接待区与两个护理区。观者先在入口处取号码筹,然后在等候处等候,身份变成了“病者”。当号码被叫时,即前往接待区选取一条腕带,腕带上印有不同字样(“我不愿去想”、“我準备好了,你呢”、“我不知现在恰不恰当”和“我无从明白”),显示病者的病症或面对的问题,必须接受不同的治疗。治疗的第一步骤是在第一护理区设有三个隔音的小房间,称为“安全单位”(safe unit),病者进入其中一个单位,在听完指示后大声呐喊尖叫,把心中的忧鬱、疑虑、不快释放出来。之后,病者前往第二护理区,坐在护理椅上,根据腕带接受特定的“护理配套”(care kit),即观赏《无人》、《习惯》、《一砖水泥》和《机构绑架》这四个视频中的一个。病人在完成治疗后可离开,但若不满意,可立刻寻求第二意见,观看其他视频。
“实地医院X”也是一个展览,因为它在受众面前呈现了艺术创造的新形态;说它是装置,因为它模拟现实,对场域空间进行了艺术性干预和改造;说它是表演,因为展场工作人员和观者有了“护士”与“病人”之间的互动演出,共同完成一场行为艺术;说它是艺术的宣言,因为它开宗明义提出艺术治疗的重要性;说它是艺术的实践,因为它要求观者“必须有耐性,才能成为病人”,把“空间”(在医院裏进行治疗)落实为“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