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操弄》揭露“剑桥分析”运用社交平台操控民意。/资料图片

　　是非缠身的脸书又有了新麻烦，英国监管部门日前表示，将对其展开反垄断调查，不排除再给予重罚。时至今日，不少英国人对脸书捲入脱欧公投的醜闻仍耿耿於怀，希望它就像Facebook的中文谐音那样“非死不可”。

　　记得多年前，我在伦敦金融城遇到一位谷歌市场部的主管，他当时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反对跨国科企垄断看起来已成为一个世界性潮流，未来欧洲人对科企出手的力度将会越来越大。”他所指的科企，主要就是俗称FAANG的巨头，即脸书Facebook、苹果公司Apple、亚马逊公司Amazon、网飞Netflix以及谷歌Google这五家企业的缩写。之后的几年裏，欧盟果然不断向这些科企动刀，频繁开出数以十亿计金额的罚单。去年底，欧盟更出台了有关数码市场和服务的两项法案，内容包括强制企业必须分享数据等，旨在令网络领域能得到公平的竞争环境，为科企套上了紧箍咒。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英国还没有退出欧盟，仍按照欧盟的框架，对脸书等科企进行监管，但矛头多指向不正当竞争，比如涉嫌滥用数字广告，在用户不知情之下收集、处理和使用数据资料等。但是没过多久，英国迎来二○一六年的脱欧公投，脸书因捲入剑桥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盗取用户资料及操控投票的醜闻，其在英国人、特别是留欧阵营心目中的形象也随之改变，许多留欧派认为脸书有意或无意地扮演了帮兇角色，不可原谅，事件造成的影响至今仍挥之不去。

　　剑桥分析是二○一三年创立於伦敦的政治谘询公司，顾名思义是一家对数据进行採集和分析的企业。醜闻曝光源於剑桥分析的创办人之一韦利揭露，该公司曾为脱欧组织Leave.EU进行数据研究，并做出误导公众的民调，那些数据则直接来自於脸书。根据韦利的爆料，剑桥分析总共获得了至少八千七百万脸书用户的个人信息，通过他们平时在脸书上的发帖等活动，进而分析掌握出了年龄、性别、种族、家庭状况、个人倾向、朋友圈等大量隐私，这些都成为选战中被操纵的材料。

　　曾经是剑桥分析部门前主管，后来也成为醜闻“吹哨人”的布特妮．凯瑟，在二○一六年出版的《操弄》（Targeted）一书中写道：剑桥分析经过对盗取的个人资料进行研究，利用脸书平台精準的推送，来影响选民投票意向，从而完成对脱欧公投结果的操控。如果没有脸书等充当“白手套”，剑桥分析根本没办法建立这麼有效的工具。书中还提及，剑桥分析和脸书也以相同的方式，涉入并影响了二○一六年的美国大选，最终导致主张民粹主义的特朗普当选，两者在操控选民、製造社会分裂上都脱不了干係。

　　由於剑桥分析影响了脱欧公投的命运，引起英国民众的极大愤怒。英国监管机构启动正式调查，脸书创办人扎克伯格甚至被英国国会传召，要求他飞到英国进行面对面的质询。儘管当事各方均否认操控了公投，但大量铁一般的事实却不容否认，两年后剑桥分析在一片谴责声中宣布破产，而事件的是非曲直，只能留给历史做出公断。为防微杜渐，英国政府在今年四月成立了新监管机构DMU，专门监督全球科企巨头，防止他们滥用自身优势，垄断市场和阻碍公平竞争。

　　其实，英国人对脸书还有一个负面印象，就是为了逃避纳税不择手段。根据BBC披露，脸书在二○一四年透过向英国员工发放总计三千五百万英镑的红利，让公司的税前亏损达到二千八百万英镑，从而仅需向英国政府缴纳约五千英镑税款，这比英国普遍人均缴税额还低。实际上，苹果公司等科企多年来也是绞尽脑汁，通过税制漏洞来逃税。二○一七年，谷歌在英国的广告收入四十四亿英镑，但只支付了五千万英镑的税款；亚马逊在英国的总收入有二十亿英镑，也只交了四百六十万英镑的税。

　　英国政府对此自然是心有不满，一直磨刀霍霍。早在卡梅伦执政时期，时任财政大臣奥斯本就批评说，“有些企业使用複杂的架构来避免纳税，对其他英国公司不公平，对英国人也不公平，英国要结束这一现象。”他虽未有指名道姓，但在外界眼中，已是“画公仔画出肠”。他当时酝酿了一个新税项，只要在英国营运并获得利润，就要被课以百分之二十五的税，被媒体形象地称为“谷歌税”。直到今天，英国政府仍时不时以反垄断之名，敲打敲打脸书，让其认罚，相当於缴纳税款。

　　说回剑桥分析醜闻，当时英国曾流传一个阴谋论，与人工智能（AI）竞争有关。布特妮．凯瑟在书中提到，脸书在收集用户数据和进行推送时，大量採取了演算法、焦点族群、心理统计学等AI手段。英国科网行业界认为，虚拟市场远比实物市场更容易掌控，一旦有科企达至垄断之后，意味着其他竞争者就更难进入市场。对於曾立志在二十一世纪要成为全球AI领导者的英国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从这个角度上看，英国对脸书出手，就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