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气息,最宜搬了张櫈子,坐在院门内外,阅读、晾晒、发呆。老者含饴弄孙,少年不惜每一寸流年,如此,才不失为静享秋光。
秋天总会把自己的气息飘散得满世界都是。
秋雨潇潇、秋水澄澈、秋风融融。秋风在枝上,秋风在叶上,秋风在水中,秋风亦在柴门上。
秋风在枝上,是陆游的诗:“秋风树瘦劲”;秋风在叶上,是纳兰性德的词:“萧萧黄叶闭疏窗”;秋风在水上,是曹操的乐府诗:“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秋风在柴门,是陈孚的元曲:“西风鹤发,犹想倚柴门”。
秋风里有古韵,今年的秋风不知从哪个朝代吹来。秋风过处,秋叶或红或黄,秋水明媚如昨,风中的木门,吱呀吱呀地唱着,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梦呓或腔调。
柴门一响,似乎可以看成是秋声赋。简易的木篱笆上,柴门拖地的木吞吞的声音;户枢轮转,摩擦出来的唧唧复唧唧;风太大了,门咣噹一下开了,风去,门又关上,呱嗒。
风过木门,就是这样悦耳。秋风中,有自然的气息,那些柴门,被岁月侵蚀得满是褶皱,甚至是咧开了嘴,磨出了包浆,磨破了部件,一样有味道。人们多形容女子有风韵,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用来形容柴门,一扇柴门的风韵,被一阵秋风成全。
柴门上的春联,被浆糊贴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分不清年份。大红的纸张,在风刀霜剑的消磨下,已经淡成一张惨白,字倒是很坚挺,愈加的黑,醒目而立体。
倚着门的女子,是含羞走,只把青梅嗅的少女;是寒窰内把门倚歪,望眼欲穿的王宝钏;是拄着枴杖,盼儿归来的慈母;是良人远征,站成一尊雕塑的痴人。
一枝秋风,在门边。这树枝是桂花自然大好,为有暗香来;是枣树也美妙,门开门合,还可以捡到几枚蜜枣;是柿树貌似也不错,熟透了的柿子在柴门上皴擦出一道道橘红,那便是最好的国画。
那样旁逸斜出的一枝,是什么木材呢?它为什么要以秋风为媒,撩拨木门?树枝和木门是不是原本是一种木材,甚至是两棵有渊源的树?枝条脉脉含情,秋风吹得人心痒,木门该喊枝条一句娘亲、娘子还是兄弟?
秋风起,游子归,柴门轻叩,那个最先跑出来开门的人,那个跑不动却蹒跚、踉跄着挪步的人,一定是牵挂他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