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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与花草为友\小 杳

2022-12-07 04:24:3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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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乔木参天。\作者供图

  开始关注花草后,发现到处都有她们熟悉的面孔。在我眼中,都是曼妙的倩影、倩影、倩影,老朋友般亲切。在与人类平行的植物生命中,她们那么可爱美丽。即使包括人类在内,她们仍然是这个世界最优雅、最顽强的生命。

  其微小者——如蒲公英、铜钱草、太阳花、酢浆草,花瓣花伞布局有着几何般的对仗,数理般的整齐,其精准微妙经得起尺量寸度。叶子随环境条件可大可小,随温度湿度可放可收;花朵随阳光昼夜起兴休眠,颜色随土壤酸碱可蓝可红……她们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惊人地敏锐,热情地呼应。

  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是对花草的误解。她们最懂得感恩,给她一束光,给她一滴水,给她一抔土,她就会呈现一花一叶。每一朵笑靥,微小而赤诚,拚尽全力倾涌泉之心,回报阳光雨露。

  其高大者——如枫香树、银杏树、水杉。华冠如云,乔木穿空。岁月无言,她们一一记下了每一道阳光、每一度温暖,刻在年轮上,刻在树叶上。刻在高大笔直的身姿上。未见其修长参天,不觉天地之沧桑;未见其葱葱茂茂到绚烂华彩到荼蘼飘洒,不觉四季之悠悠;未见其嶙峋壮硕,不觉人之渺小。

  其平凡者——如天竺葵,剪枝插土即生根,有阳光即开花;如多肉,干旱不怕,遇微润则发芽;如落地生根,萌芽如珠,落土即生,土多即叶阔,土少即叶微。她们有超常智慧,懂得随遇而安,不论多大的天地,总能活泼泼一番蓬勃,有香有色。她们是生命,却活成了泥土,“贱贱”的,不计较,大大咧咧,开起花来却美丽脱俗,或者枝叶酷酷。生于平凡,卓然超凡。

  进入十一月后,硅谷昼热夜寒,花草要分门别类照顾:白天一律在露天晒太阳;天黑后不久,翠菊、吊兰、太阳花要遮上塑胶袋,铜钱草要拿进屋里(必须放高处,防着猫咪抓玩啃咬),唯有多肉、三角梅和天竺葵,白天尽管晒、夜晚尽管冻。栽盆里的、种地上的,任其裸生裸长。剪下的天竺葵随便插土里,不知不觉开了花;多肉悄悄长出了根芽……

  望着这些生命,总是欢喜又感动:她们告诉了人们这样一种活法:贫苦却不妨碍优美雅致,柔弱中不乏坚韧顽强。这样的生命才称得上智慧美丽。

  洒下的马缨丹、百子莲种子,不知何时发芽。等待一株苗的发芽是那么漫长,而当她们破土而出之后,生机喷薄澎湃,历久愈发茁壮。

  穿越六百年岁月的天坛古松,沧桑树幹犹记元明清的散曲词话,新鲜松针带着互联网时代的印记,一棵树本身,会有怎样的对话呢?

  内华达山脉的红杉“雪曼将军树”,有着世界最大个体生物之称。有关她的数据令人瞠目:二千三百到二千七百年树龄,树高八十三点八米,树围三十一米,直径约三车道宽,需要二十几人才能将其合抱。树叶超过二百多万片。整棵树木总重量约二千吨,约可以盖四十栋中等住宅。如果用它的木料做一个特大木箱,足可装下当今世界最大的远洋客轮。

  这个超级巨无霸出生时,中国处于春秋战国时代。她与孔孟诸子百家同时代,在遥远的地方演绎着与东方古老国度异曲同工的风雅颂,如今自己成了一个“美美与共”的嘉木哲人。

  岁月悠悠,一棵树跨越几千年风尘,活得比岩石还老,活成了一个传奇,活成了一部史诗。她目睹了酋长岩、新娘面纱瀑布诸多的变迁,苍穹上下多少天崩地裂的自然造化,她见过人类冷兵器时代到人工智能时代多少战争与和平。人在她面前,如此短促、如此苍白、如此微小,她是一个人类无法解读的巨大问号,也是一部人类无法穷尽的史书。

  人世间无论年华还是基业,无论欢笑还是泪水,无论恩怨还是成败,于人是一生,与大树是转瞬云烟。世间千年,大树依然壮年。

  在红杉林拾了几颗松果,这些种鳞,梭罗形容为种子安住的密室。他在《种子的信仰》中有特别传神的描写:

  “阳光和风拥有这些密室的钥匙,在次年或后年秋天,‘啪’的一声能将锁打开,并且在整个冬天持续进行。果鳞里的种子全都露了出来,那些既薄又弯的把手朝上、朝外迎风,风一阵一阵地拉起把手,将种子送走。倘若在平静无风的天气被释放出来,就会快速旋转,直落地面;然后,若是有风,种子就会飞向某一侧。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张开果实,撒落种子。”

  一颗松果——庭院里松鼠的爱物——也是一个生命,会呼吸,知冷暖。一开一合间,充满智慧情感。

  花草嘉树皆如此,令人心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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