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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话烟雨/閒话挽联\白头翁

2023-06-01 04:03:0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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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联要写好不容易,是要硬功夫,十几个字,几十个字要把一个人的一生都写出来,还要饱含自己的感情,盖棺之论,直抒己见,阴阳两世。己无顾忌,惜哉痛哉,爱哉恨哉。挽联才叫掷地有声,字字千钧,胸有千言,白纸三尺,笔重如铅,难写。

  鲁迅去世后,挽联如雪。从祭奠大厅一直挂到街口,看挽联、抄挽联的人从白天看到夜晚,不少人提灯夜观,成为一景。著名文学家、散文家唐弢那副挽联写得让人称绝。上联是:“痛不哭、苦不哭、屈辱不哭。今年诚何年,四个月前流过两行泪,又谁料,这番重为先生湿”,下联是:“言可传、行可传、牙眼可传。斯老真大老,三十载来打出一条路,待吩咐,此责端赖后死肩。”话都是白话。如述心语;情皆真情,再无可替。让人知心,让人感动。

  鲁迅的日本友人佐藤春夫敬送的挽联:“有名作,有群众,有青年,先生未死;不做官,不爱钱,不变节,是我良师。”佐藤可谓知鲁迅。另一位外国人悼鲁迅挽联写得也让人称赞:“译著尚未成功,惊闻陨星,中国何人领呐喊;先生已经作古,痛忆旧雨,文坛从此感彷徨。”美国作家斯诺輓。

  蔡元培可谓鲁迅的知己,也是鲁迅的伯乐。其挽联写得高风亮节,一语含千情。“著作最谨严,非徒中国小说史;遗言尤沉痛,莫作空头文学家。”蔡元培写过多副名对,挽联写得尤其让人心悲心痛,感慨万千。蔡元培輓徐志摩:“谈话是诗,举动是诗,毕生行径都是诗,诗的意味参透了,随遇自有乐土;乘船可死,驱车可死,斗室生卧也可死,死于飞机偶然者,不必视为畏途。”徐志摩是现代最著名的诗人之一,一首《再别康桥》名扬四方。徐志摩因飞机失事后,送挽联的人结队而行。公举蔡元培先生的这副最好。

  胡适先生让人敬佩,其著作等身。胡适在台北去世,偶见几副对联权作挽联敬。“与先生见过几面,觉得您和易近人,平凡不失伟大;教后辈遇事求证,不管他权位齐天,信赖要靠证据。”平淡的语言,平和的交谈,却不失大家气度,胡适先生风雅犹存。北大校友曾联名为胡适送上挽联:“大胆假设,老师没有死啊;小心求证,我们还是哭了。”北大师生有同感,和胡适先生相交,有沐浴春风之感。

  閒话挽联不能不说左宗棠为曾国藩的挽联。左宗棠这副挽联让人敬佩,上联:“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下联:“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挽联的最后署名:晚生左宗棠。这副挽联曾令我久久难眠,以至潸然泪下。左宗棠何许人也?为报国命可以不要,左宗棠向谁低下过高贵的头?一腔热血,满腹自信。与曾国藩亦然,对治国理政,内政外交,左与曾有时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封疆大吏,各抒己见。但这副挽联中,左宗棠深刻反思自己,反思人生,也反思历史。一股股思绪涌来,回顾和曾国藩的交往,竟然自觉自愧不如,不如在何?“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政治上的两大要素,左宗棠自愧不如元辅。反思、反省、反躬多么深刻,一躬鞠下去,发自内心的惭愧,让人感动。左宗棠的胸怀气度,半副挽联见真情。下联讲得更实在:“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左宗棠说的字字都是心腹话,兄弟相处,同心若金,心心相印。但无论谁有错,都“攻错若石”,批评绝不讲情面。指正绝不讲策略,而是直来直去,像石头一样直接掷过去。为的是“相期不负平生”。让人激动的是,挽联署名是:晚生左宗棠。左宗棠平生并未当过曾国藩的学生。但这次,左宗棠通过这副挽联,向世人称他是曾国藩的晚生,佩服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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