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白玉瓶式(镶宝盖/象牙匙)鼻烟壶。\作者供图;下图:葫芦八楞形(八仙纹饰)鼻烟壶。\作者供图
鼻烟壶这类小不盈握的盛器,大约在明末清初年间出现,是储存用于以鼻孔嗅入加进香料的发酵烟草粉末(鼻烟)的器皿,是西洋传教士来华时献给官员的礼物。造型如盒子,及后国人发觉盒形器易令鼻烟受潮及走气,改用当时盛药的小瓶盛载,以软木或瓶盖紧塞,形成流传至今的鼻烟壶。
在清初,鼻烟很快便融入当时京城旗人休闲及玩赏生活中,康熙皇帝在南巡南京时,西洋传教士献上礼品,大多退还而传旨:“惟存留西蜡,准收”,并回赐青纻白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京城成为时尚,民间也起而仿效,蔚为潮流。
与任伯年、吴昌硕齐名的海上画派先驱者、清代篆刻大师、著名书法家赵之谦(他的魏碑书体雄健,近代文教学者区建公早年为本地店舖题写牌匾多见用)写了一篇专论鼻烟的《勇卢閒诘》,指出:“鼻烟来自大西洋意大里亚国,明万历九年(一五八二)利玛窦泛海入广东,旋至京师献方物,始通中国。”他认为:“鸦片出,而毒遂中于人心世道……特严鸦片之禁……(而)鼻烟入中土最先,行世界稍后,于物不为害,于法不设禁,且珍异之。”
赵之谦又引康熙年间刑部尚书、入侍南书房、积学工诗的王士禛对鼻烟的评语:“可明目,尤有辟疫之功效。”四大文学名著之一、成书于清代的《红楼梦》(第五十二回)亦有描述鼻烟通鼻的妙用:“……忙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不见怎样,便又挑了些嗅入,忽觉鼻中一股酸辣,透入囟门,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眼泪鼻涕登时齐流……果觉通快些。”
清廷制作的鼻烟壶数量甚大,造型各异,以白玉为材料多由宫廷造办处制作。王士禛早在康熙四十二、四十三年间撰写其《香祖笔记》就指当时存储鼻烟的器皿有多样,“瓶子之形象,种种不一,颜色亦具红、紫、黄、白、黑、绿诸色,白色如水晶,红如火齐,极可爱翫,以象齿为匙,就鼻嗅之,还是绝于瓶,皆内府制造,民间团体或仿之,终不及。”发展下来,鼻烟壶的变化不如他所言的“不及”而有更精彩的创意,民间用料更多样,赵之谦有形容:“盛烟之蜡,旧製极小,仅贮两许,磨琢精巧”,他同时亦指出有好此者“乃有大蜡,一蜡贮斤许”,以玛瑙瓶盛之,作为家中陈设。
迎合社会风俗,烟壶放于衣袋成为当年时尚,取便适用,赵之谦有记鼻烟壶的变化,称“式多别异,器但逾寸,且有小如指节者,嘉庆后,始务宽大”。烟壶用料及纹饰极为奢华,除金银为器外,记有矿石类的白玉、青玉、墨玉、翡翠等玉质,亦有玛瑙、青金石、绿松石、水晶等琳琅满目,这类矿石硬度高,雕琢各种造型、刻上纹饰、掏空膛挖肚等工艺要求甚高;造型有圆形瓶式、扁壶形式、葫芦形式及茄形式等;纹饰多以高浮雕各种吉祥图案或图画,玛瑙多运用其深浅色泽构成图画。珊瑚、玳瑁及琥珀等有机质材料亦有用上,及以嵌宝装饰。
以金属为器胎亦流行于市,在小巧不过十厘米高的器体外表画珐瑯、嵌宝石或掐丝的精工装饰,甚得康熙、雍正及乾隆皇帝欢心,如意馆画师亦参与其事,按内务府纪录,不少画师及工匠因此而获赏银五両至二十両不等。瓷胎类源自药瓶,及后饰以粉彩、青花及五彩,及具立体感的雕瓷,多交江西景德镇成批烧製而作赏赐之用。玻璃器来自西洋,但料胎内绘图画技法是坊间所创,流行于清中期。
更有以植物葫芦制作的鼻烟壶成为清代康熙、雍正皇帝喜爱,亦作为重礼、赠品予外国帝王;这种葫芦鼻烟壶是让葫芦套在模范里生长,清朝实录馆副总裁沈初的《西清笔记》指“然数千百中,仅成一二,最为难得”。由于成品率极低,甚为罕有,特别名贵。葫芦烟壶器壁甚薄,轻松盈精巧,康熙皇帝亦亲自佩之。
鼻烟是外来之物,鼻烟壶是本土的产品;鼻烟流行于清一代,至今已几消失,鼻烟壶倒遗存不少在各大博物馆及私人收藏阁上。按清宫档案,当时宫中有产能过剩的情况而经宫廷造办处奉旨进行变价(卖);台北故宫博物院前副院长张临生早年有以清宫鼻烟壶为主题的研究,指存库的有一千四百多件,而本地的私人收藏单位浮云轩亦有收藏的近五百件赠与香港艺术馆,以及争羨的私人收藏,存世量实在不少。但是壶中取出来放置烟粉曰叠(碟)的附属器皿,倒流传下来不多。
鼻烟壶在制作上有繁复工序,当年风行时经艺人工匠的钻研,制作日巧,其装饰手法与传统文化有所叠渗,虽属中国器物制作史的新员,其器文化之美,小巧玲珑,别有洞天。